海顿扬脸色有一瞬间的狰狞。他眼神阴郁地盯着远离的浮空飞行器,嘴唇微动,越级下达攻击命令,准备让地面炮台击落这群自不量力的蝼蚁。却又在一声声攻击准备的倒计时中,突兀地喊了停,神色复杂而微妙。因为他忽然发现,另一个真正重要的“人”,此时竟也不见了踪影。——“所以,爱丝特你早就知道军方航空和那位,呃,‘神秘’先生,很久之前就有过接触?”“也不算久吧,不过说起来,我还是和你一起知道的。”“嗯哼?”“你忘了么,特里娜,就是在那个生产‘树桩’的车间,你破解密码后帮我解锁的那些加密的培育方案文件——最早的一份,至少是在两个月之前。”“是有点儿印象。但这个记录说明不了什么实际问题,爱丝特,你当时应该也只是有所怀疑吧?”“确实。所以这一切还要感谢海顿扬——是他对我的轻视,让他的套话显得过于急迫,几乎是从头到尾都在逼着我要去承认些什么。而且我始终认为,那个的反应,实在是过于平淡了。”“原来是这样么?我的意思是——即便你很坚定地和我说过,他是个完完全全的非人类,根本没有人类特有的情感系统?”“即便我说过。”然而,刘梦没说过的是,那个笑。不知为什么,她不想告诉任何人,即使是特里娜。她下意识觉得,这是和“主线剧情”无关的,而是只存在于她和他之间的事情,包括之前的眨眼,皱眉,以及说谎。——等等,说谎。刘梦恍然醒悟,她发现,她好像搞错了这几个行为的学习顺序!最开始,虽然是她先被军方航空误导,以为自己是“摘星计划”的第一位实验者。但在那个酒吧地下三楼的楼梯上,他贴着她的额头告诉她有关他的一切,却唯独跳过了他早已来到地球,杀死过好几个实验者的事实。——隐瞒这些,不正是因为希望她一开始,就对他抱有无害的好印象么?紧接着,他因为能量消耗过度,失去理智将她死死抵在墙上,他们脸贴着脸,他对着她像人类一样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仿佛是某种生疏的安抚。——可是,如果他读不懂她的肢体语言,认不出她满脸惊诧紧张的情绪,又怎么会知道她此刻需要安抚呢?再后来,那些源自她无法自控的想象,而印证在他身上的那些幼稚天真,可笑古怪的拟态现象刘梦简直不愿再想下去。偏偏这时,特里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好了爱丝特,请你放轻松些,脑子尽量放空——否则等全麻过后,你自己非要闹出点儿什么笑话,可不能赖在我身上。”刘梦躺在手术医疗椅上,闻言几乎是飞快地,逃避似地掐断了脑子里的念头,甚至连对接下来极为危险的,需要全身麻醉的脑部手术,都感到了一分庆幸。等待困意来袭,她再次拒绝掉特里娜不死心的义眼提议,安然地陷入黑暗之中。她好不容易逃回下城区,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更换掉现在的脑内终端芯片。刘梦原来的脑内终端,不仅完全处于军方航空的监视之下,而且还被安装了“神经炸弹”,这意味着,军方航空随时可以把她炸成下半生只能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所以她逃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特里娜带上早就准备好的脑内终端芯片,找一家信得过的黑诊所里,让义体医生更换了脑内终端。而且,她特意找来的是和之前差不多的终端芯片,功能少得可怜,日常使用几乎不需要辅助柔性兴奋剂。毕竟按照军方航空的说法,她就是因为有着这一项生理优势,身体的排异反应才格外的小。手术结束后,特里娜将她从麻醉中叫醒,问她:“你和我一起回逆梦?”刘梦少有像现在这样茫然而迟钝的时候,却还是反射性地摇了摇头,“不了,别给你找麻烦我还是去众星呆着吧。”朦胧间,她似乎听见特里娜叹了口气,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逆梦酒吧,不是下城区里最出格,最豪华的酒吧,却是谁都要让三分的存在。有传闻说,是因为酒吧老板娘来自上城区,在上城区有不小的势力背景,闲得无聊,才跑来下城区开了个酒吧当乐子。但立刻又有很多人跳出来反驳,上城区那群精英的眼睛长在头顶,心气儿比天还高,哪可能会因为“闲得无聊”来下城区找乐子。于是又有一种说法是,酒吧老板娘确实是来自上城区,但却是因为犯了事得罪了大公司,这才不得不逃到下城区保命,买了个酒吧当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