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人类却不死心地黏了上来。他们的科技虽然落后,但野心总能激发无限可能。不过是一段相当短的时间,他们便运用它的外核物质,制造出一种追踪针剂,并且不管其致命的副作用,毫不犹豫地用在了其他弱小的同族身上,不计一切代价地以此吸引它现身。但也仅仅是能让它现身罢了。可他们却像是自认为掌握了它的把柄,竟高高在上,大言不惭地说,要和它做一场赌局。只要它赢了,他们便会乖乖把外核体乖乖奉上。它当然不屑于理会他们。至于送上门的,被当做“能量体”的人类,它当然也不会拒绝。但实际上,无论是“能量体”,还是那被处心积虑藏起来,自以为能够威胁它的外核体,它都漠然置之。而且,相信很快它就会对这个早已伤痕累累的“地球”失去兴趣,耗尽能量,在沉睡中踏上回归本体的旅途。谁知,事情还是出现了一些意外。就在刚才,它突然决定,要夺回外核体。因为它有了一个,想要“收集”的人类。她是如此的脆弱不堪,甚至在这群人类中都属于被剥削欺压,利用消耗的最底层,更别提适应宇宙的环境——光是无氧这一点儿,就能让她在半分钟内因窒息而死亡。所以,它若是想将她带回本体,必须要先拿回外核体,才有足够的能量保护她不在归途中受到一丁点儿伤害。——扑向一个如此诡异的怪物,刘梦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但她更不愿意和一个只说了两句话就破绽百出的假货待在一起。然而,她自认为的“幻觉考验”,却并未在她扑过去的那一刻消失。于是,她来不及收回的手掌和小臂,直接而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破烂布料下,数根纠缠着扭动的菌柄,每一根都是能直接拧断她脖颈的粗细。却在她不得不触碰上的那一刻,像是遭受了某种不知名的电击,纷纷陷入到了轻微的麻痹之中,痉挛般地颤动起来。这样毛骨悚然的一幕,暂时突破了刘梦的心理防线。慌乱间,她的手指不知是掐到哪一根,那菌杆忽然在她手中膨胀数倍,几乎是瞬间就从原本的柔软变得弹韧,绷直到了极限。刘梦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完了,她不会是激发了对方的捕食冲动吧!她急忙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可当视野稍稍拉开,反而倒吸了一股凉气——只见昏暗的楼道里,地面,墙壁,甚至是天花板,早就挤满了无数类似的,闪烁着碧蓝波光的莱森菌,也不知具体从何处延伸过来,却霸道地挤满了视野里的每个缝隙。它们的菌柄长得像没有尽头的电缆,原本安安静静地埋藏在地板下墙壁间,却在此刻不约而同地“活”了过来,硬生生冲破了墙板,涌动在这通道之中。又像是成群聚集的蛇群,蠕动交缠,顶着裂变出无数只眼睛的蛇头,一群群争先恐后地挨蹭推搡过来,嘴角留下黏腻发腥的唾液,张口喷出潮湿烘热的气息——那姿态,仿佛在期待一场声势浩大的盛宴。所以,蛇群聚在一起是为了来着?刘梦从记忆里的犄角旮旯里翻找起来。下一秒,好不容易记起答案的她就震惊得脚步错乱,竟直接被扭结起伏的大蛇伞柄绊倒,直直向后倒去。接下来的一幕,堪称荒诞。无数莱森菌急不可耐地拱起了粗壮的白色菌杆,却并非是要贪婪饥渴地迎接自投罗网的弱小猎物,反而是近乎温柔地托住了她下落的身体,仿佛一只巨大但灵活的手,又像是向前涌去的白色海浪,轻而缓地将她送了回去。整个过程其实不超过五秒,刘梦就又回到了那个人形莱森菌的怀里。好在这一次,她疯狂推搡的手指终于摸到了一点关键的东西。那竟然是一段,冰凉而柔韧的发丝。刹那间,刘梦甚至感觉周遭迷乱诡谲的环境都离她远了些,这种岌岌可危的感觉迫使她紧紧攥着那缕头发,像是攥住唯一能回到真实世界的一段秘钥。“我,”她清了清极度发紧的嗓子,试图冷静地打破僵局,然而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却是:“——我是绝不会亲一堆蘑菇的!”——这句话,简单,粗暴,但意外的有用。眨眼的功夫,刘梦发现自己正和某个眼熟的地外生物面对面站着,自己手里还死死攥着他的一缕头发。而周遭魔幻的一切也如一键删除的数据般被尽数清空,世界终于回到了那个她熟悉,明亮,完蛋的模样。但至少,刘梦知道她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