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也试图找寻过。直到她偶然在下城区认识了一名非常厉害的黑客,顺手帮了一个忙,对方为了报答她,主动帮她查起了从未见过的父母。这位黑客确实厉害,十几年前的事情也查得又快又干净——当然,也因为真相其实是如此的简单。刘梦是出自黑诊所的,人工培育的产物。说白了,就是有这么一群人,自己碌碌无为,却把希望全寄托在下一代身上。那是体外培育技术刚刚成熟的时候。他们心怀侥幸,从黑市购买来所谓“上层精英”的生殖细胞,试图通过基因匹配,培育出一个“未来之星”——为此,甚至还有一套所谓的潜能测试,专门面对还不到一岁的婴儿。一旦小孩真中了基因彩票,拥有某种卓越的天赋,身为父母的他们便能一路享受政府补贴,和大公司人才招揽计划相关比赛的大额奖金,一辈子名副其实地“啃小”。但实际上,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体外培育技术虽然已成熟,但基因编码的复杂性远超乎人类想象,更别说是鱼龙混杂,来路不明的黑诊所。所谓“未来之星”,根本就是黑心商家用来骗骗走投无路,却又动了歪心思的普通人罢了。于是,大量的弃婴在下城区出现了。刘梦就是其中一个。而且,她还是运气足够好的那个,因为她活了下来。虽然活下来的经历也是坎坷曲折,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可下城区的人,谁又不是这样挣扎着活下来的呢?所以刘梦的心态总是放得足够平,她安慰自己的口头禅就是“没事哒没事哒,又活过一天,已经很厉害啦。”很可惜,即便如此,命运还是没有放过她。遇见非人智慧生命什么的,还是有点太超前了。刘梦一边忧虑自己的未来,一边又忍不住喜滋滋地捏捏怀里的天然肉,想着去找个像样点儿的,私密性足够好的厨房。期间,她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安静跟在她身边的摄像头——鉴于对方坚持为她提供优质食物来源,她决定暂且将他当做人类看待。她像是意外偷到一块奶酪的老鼠——嗷,奶酪她也没吃过,老鼠她也没见过活的——但这不影响她兴奋地走在被巨幅全息广告的霓虹灯光污染得光怪陆离的街道上,心里计划着要怎么“销赃”。这时,刘梦的右手被轻轻扯了一下。她心里谋划得正起劲儿呢,而且他们已经穿越上城区的边界,来到了下城区的街道上——这里的人,个个都是眼尖的人精。刘梦当然也不例外,她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下城区人。可她一旁的摄像头,先不提他身上那看着就价格不菲的衬衣西裤,单单是一骑绝尘的容貌和纯净乖巧的气质,在那些本地人眼里,就是一副“这人能被我抢劫十八次”的模样。意识到这一点,刘梦反而主动抓住了摄像头的手腕,低声道:“马上到了,等会儿说。”她拉着对方跑起来,熟练避开了街道上五光十色的窥探视线,专挑灰头土脸的阴暗小路走。正常情况下,刘梦若是遇到一个非人生物——还真别说,下城区挺多看起来奇形怪状的人类——许多雇佣兵为了讨生活,会通过特殊渠道找地点隐蔽的黑诊所,让来路不明的医生给自己装上更加来路不明的“九九新”义体。而之所以说“来路不明”,是因为这些义体,都不知刚从哪具尸体上剥下来,带了什么病毒,又装了什么插件。但在下城区里,尤其是那些刀尖上舔血的人,主打就是一个“义体不问出处,敢装就敢上路”。像刘梦这种手无缚鸡之力,连义眼都没钱装的人,若是碰到这些雇佣兵,那都是隔着五百米就要绕道走的程度。更别说,一个可以无视任何电子设备,甚至屏蔽人的感知,头能旋转180度的,真正的怪物。哪怕这个怪物,刚刚送给她了一块天然肉。别看刘梦似乎是轻而易举地就接受了对方的存在,可实际上,她有着满肚子的疑惑,十分需要得到更多的信息。但那个凭空消失的合成午餐肉,又给她带来了太大的威慑和震撼。更别提对方还喜欢一言不合,就要过来贴她的额头。她打死都不愿意了。这所谓的“贴额头”,应该就是一种能快速读取对方脑中想法的行为,或许还能传递信息。但她是无比脆弱的人类,谁知道摄像头能读得多深,获取她以往的所有记忆,甚至篡改或抹除她的意识和人格?刘梦可没忘记,今天整个公司的那么多人,竟无一人察觉她身边的这个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卫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