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沛不知不觉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每打一个便觉得困意加重一份,意识在不断告诉她,只要躺在床上就好。只要躺在上面,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疲惫感就会缓缓消除。她平躺下去,闭上了眼。意识逐渐沉入水底。今夜,将无比漫长。——红色的矮行星缓缓地接近,在光的反射下,整个飞船都被笼罩在了红色的光线中。拉蒂玛不会允许人类存在,除非她以食物的形式出现。这是拉蒂玛的法则,任何人都不能违抗。“你能提供什么?”一位少年坐在窗台边,撑着下巴,无机质而冰冷地看向了窗户下伤痕累累的黑发女奴。女奴仰起头,看到了窗外眨动着的巨大红色眼球。它所散发的红色光辉穿过深黑色的窗户,越过厚厚的窗帘,落在深红的地毯上。她没能第一时间回答少年的问题。这具被折磨得千疮百孔的身体意识已经十分飘散,她目光呆呆地盯着地毯。她不能行动,她的手腕被锁链锁住,脚腕上有着沉重的枷锁,只能穿着单薄的衣服跪坐在地上,任由少年伸出触手,摆弄自己的脸颊。“你是杀了最多拉蒂玛的罪犯,我好不容易才从哥哥手上保下你。”“你得告诉我你的价值。”“我不会死。”少女低低地说。“我不会死,所以您可以随便让我做什么。”“我不需要不会死的人,这没什么意义。人类很廉价,繁殖很快,死了就换一个。”少女沉默了。她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价值。一道冰凉的触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头发,脖颈……如同判断实验室内的生物材料一般。最后,他判定说:“只是长得很好看啊。”他没说错。眼前的少女漂亮得不可思议,像黑暗的深海中的一颗珍珠。城邦里都在传言,拉蒂玛的所有大人物都迷恋上了一个小人类,他们疯狂地想拥有她,为了她大打出手,争得头破血流……可他们都失败了,他们被她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心脏。最后只能在生命消失前,不甘心地给她降下诅咒,让靠近她的人都承受严酷的代价。对于纳西尔的评价,少女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纳西尔打量着她,对方仅仅是那样安静地坐着都很漂亮。似乎是个很有意思的试验品。况且将她放在自己身边,那个讨厌的老古董哥哥一定会气得跳脚吧?纳西尔十分满意地笑了。此后,他成天将少女带在身边。但她身上的东西看得实在碍眼,他便研究着断掉了一部分她身上缠绕的诅咒。有趣的是,每一个怪物施加的诅咒在消散前,都会宛如第二次死亡般痛苦万分地发出长长的嘶吼。尽管如此,她的身上依旧存在着他解不开的多达二十道的咒,诅咒与祝福混杂在一起,远远看上去气息混杂得像是个足够摧毁神明的逆序数。纳西尔不太着急。他给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用难度十分高的拉蒂玛语言课程折磨她。让她尝到学习的痛苦,把最可怕的机械生命安排到她身边,让她每天晚上都难以安寝。甚至在每天清晨,他都将植生种的头送给她,让她怀着恐惧度过一整天。他用尽了自己的所有手段来折磨她。最后,那个少女躺在床上。他突然发现她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珍珠一样的白,脸与脖颈上缠绕上了一道道皱纹。她用干枯的手指握住他说:“纳西尔,我要死了。”“谢谢你,清除了我身上的最后一道诅咒,我可以像是正常人一样死去了。”多奇怪啊。明明自己的头发才长到了肩膀的长度,可是面前的人类已经走到了生命的末尾。纳西尔平静好奇地说:“这是你想出来的折磨我的方式吗?”不等回答,少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我欺负了你这么久,我同意让你折磨我一下。我很大方吧?”那个人躺在床上,温柔地注视着他。那种眼神是纳西尔无法理解的眼神,他见过她仇恨的眼神,厌恶的眼神,疲惫的眼神……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轻飘飘的,好像有着很多话想说的眼神。可他的动力装置像是碎了,他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濒临死亡的痛觉。原来人类死亡会是这样啊。不动,不呼吸,不会在早晨捧着一束鲜花微笑。她再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的反应了。在之后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内,纳西尔都沉浸在了一种痛苦的情绪中。而他对这种情绪十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