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尘远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没来得及回研究员的话,他脚步猛地怔住——施加在萧渡水身上的追踪咒和化形咒都被破解了,萧渡水暴露了。死去的幽州,医院,杜观病房。乔春燕在十分钟内,第八次抬起手腕看表,她没什么表情,看完表后立刻将视线投向窗外,余光瞥到病房内,杜观和他母亲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母慈子孝,场面非常和谐——乔春燕第九次抬起手腕,时间指向傍晚六点十二分,至今,他们已经彻底失去庄骁的消息三天整,宴尘远和萧渡水也不知所踪。还有两分钟。“春燕姐姐,你待会儿有什么事吗?”杜观凑过来——乔春燕下意识地往旁偏了下头,杜观凑的距离太近了,是她最不喜欢的社交距离,杜观的动作僵了僵之后,笑笑,“我是不是耽误你们很多事呀?”乔春燕没说话,她垂下手指,中指上戴着的银环戒指让她感觉到不适,乔春燕这个人,过去的三十五年都没戴过任何首饰。“事情要是早点能解决就好了,”杜观妈妈说,“也不用这么麻烦你们。”乔春燕定定地看向那位妇人,轻声道:“不麻烦。”病房的暖气开得不够足,乔春燕站在窗边,冰冷的玻璃像散着冷气,把她半边身体都熏得有些发僵,秒针在此时转动得格外缓慢,乔春燕站起身,刚要开口,门终于被推开,换班的人急匆匆走进来:“不好意思啊乔姐,路上堵车,耽误了点儿。”乔春燕点点头,堵车不能避免人之常情,毕竟他们总不能在大白天人来人往的地方用传送阵,特殊调查队的事并没有完全公开,世人还活在大家都是普通人的世界里。“之后的班你和韩音对接一下,我的班由她顶,”乔春燕说,“你和她沟通。”“好的乔姐。”那人没多说什么,点点头,目送着乔春燕离开。手刚摸到门把,外头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哎哎哎,春燕,萧渡水呢?”“蒋队?”乔春燕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萧渡水前两天不是连夜让人给了我张画像,让我去找是谁么,”蒋瞳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病房内的布局,视线落在杜观身上后,压低声音道,“那画像抽象得我以为是他梦游半夜用左脚画的,结果你猜怎么着?”乔春燕没有说话。“来,小朋友,”蒋瞳笑嘻嘻地绕过她,径直走向杜观面前,“你来看看,这是谁?”说着,她从兜里摸出一张画像,杜观有些茫然地看着画像,看了眼蒋瞳,又看了眼画像。“……我不知道,姐姐,”杜观摇摇头,“看不出来。”“哎哟,你们画的这是什么呀,”杜观妈妈也看了眼,立刻叫起来,“哎!这是人嘛!?怎么画这种东西啊!乔警官,你们之前不是说我们家杜观原本就受了大惊吓,不能再被吓——”蒋瞳直起身,眼里的笑意荡然无存,她将画像放到杜观面前,指尖点着上面那些诡异的线条:“杜观,告诉我,这是谁。”乔春燕往前走了两步,视线往前扫了一眼就想起来了,这是前几天他们去十四中回溯时发现的,死在教学楼楼下的那个孩子的画像。一般画像都是会努力还原原本面貌来鉴定死者身份,但这张画像……乔春燕很轻地拧了下眉头,视线落到杜观脸上。这张画像,是他们回溯出来时,那孩子死时的惨像,那孩子当时跳楼而亡,五官扭曲,眼珠甚至都被挤出眼眶,也是辛苦画像师了,要画出这样的场景和模样,竟然还画得这么逼真。“这样啊,”蒋瞳笑了笑,把画像收好,“不知道也没事,没关系的。”杜观眨眨眼睛没有说话。乔春燕盯着他,突然问出一句:“杜观,你为什么不害怕?”杜观愣住了,连带着他放在腿上的手指也不自然地蜷了下。“正常人看到那副画像都会是你妈妈那样,瞳孔收缩,下意识别开视线,你惊吓过度,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导致你魂魄的不安定,更别说这么猎奇的画像,但你看到这个,为什么不害怕?”乔春燕往前走了一步,像盘旋依旧的鹰终于决定对猎物下手那般,视线里透出些许狠厉,她语调冰冷,字字紧逼,“还是说,你早就见过这张脸?”肩膀被人猛地往后一推,乔春燕往后退了两步,只见杜观妈妈拦在杜观面前,指着她们俩大骂:“你们有没有同情心啊!我的孩子已经这样了,你们还要逼问他,你们是不是人啊!”“杜观,”蒋瞳比杜妈妈高一些,她直起身体,手揣在大衣兜里,视线跃过杜妈妈的遮挡直直落在杜观身上,和他对视,“你认识张生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