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最后,他看见危聿握着邬昀那把寒光凛凛的匕首,一点一点靠近他的左眼。真的只是想借被子“砰砰砰——”柏安转过头,将敲门的声音隔绝在外。他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木僵地坐在沙发扶手上发呆。抬眼望去,满地是他刚才打架碰坏的东西,危聿俯下身子在收拾,将碎片全部扫进垃圾桶里,然后去洗漱间拿拖布。“我去开门。”齐先筑看了眼柏安,轻咳一声:“有人来了,你收敛点。”当他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打开门的瞬间却愣住了:“小邬先生?”披着雨衣的游情似乎也没想到是他,身上沾着雨水的气息,整个人都湿漉漉的。白塔岭研究所在村子最北边,游情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这里,生怕自己敲错了门。“好久不见。”游情说。“这么晚了你还过来一趟,赶快进来吧。”齐先筑接过他取下的雨衣,挂在门口的置物架上。可当游情看见齐先筑被黑色遮光罩覆盖的左眼时,表情也有些轻微凝滞:“你这是……”“一点小意外啦。”齐先筑回头,声音轻快:“队长,嫂子来找你了。”游情被这句直白的话臊得有些脸热,还好他习惯性冷脸,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窘迫。柏安转身往走廊深处走去,重重带上了门。“你们刚才吵架了?”游情咬唇。看到满地狼藉,他才意识到自己来的时间可能不凑巧。“唉,柏安就是这个脾气,你别在意,我们一向都是床头打架,呃……”意识到自己口误,齐先筑连忙圆场道,“我刚才还没看到,你手里拿的这是什么东西啊?”“糖丸子。”游情笑笑,“也没什么东西能给你们,刚炸的很酥脆,但是外面下雨了,口感可能被影响到了。”其实不仅是下雨的缘故。游情在外面犹豫了半个小时。他透过窗户看见里面灯火通明,在心里反反复复演算了无数遍说辞,直到他的心跳声恢复正常,这才打算敲门。他边说,边用眼角余光看房间,那不争气的心脏又开始怦怦乱跳,却迟迟没有找到想见的那个人。真没出息。游情皱了皱眉头。“哇,嫂子真好,我就想着这一口呢!”齐先筑笑着往洗漱间的方向望去,揶揄道:“队长,你都去了十分钟了,到现在还没找到拖布吗?”“……找到了。”隔着洗漱间的门,危聿的声音在空荡的室内有些悠远。听到熟悉的声音,游情低下头,手指有些局促地交叠着。那天他其实已经见到了危聿。隔着墙壁和半开的病房门,他与那道炽热的视线对望着,然后相视一笑。危聿对他比了个“嘘”,他点头,继续帮怀里的小姑娘处理伤口。直到房间里的孩子们都睡着了,游情开始替走廊里的村民们包扎。其实他心里有个最在意的人,却只能在人群中偷偷看,然后装作不经意地走到他跟前。男人皱眉,捂着心口说:“医生,您可算是来了。”游情微微扬起下巴,神情认真:“您的伤口在哪里?”男人面容严肃道:“我这是内伤,从外表看不出来。而且我的病情很特殊,我只能告诉医术高明的医生。”“哦?那您描述一下自己的症状吧。”游情一本正经地回答。“其实说来也话长,已经病了有一个多月了。”“每到夜里就睡不安稳,开始琢磨就心律失衡,经常出现爱人的幻觉,翻来覆去,日思夜想……”“我刚才听这里的村民说,您是卫生所最好的医生。”危聿将他的手掌贴向自己心口,“不知道邬医生,能不能帮我听一下心跳?”“啪——”游情还没来得及应答,身后小护士的托盘,就这么重重砸在了地上。危聿出来的时候,齐先筑解下了自己的黑色眼罩。游情仔细看了半晌,摇头道:“……眼球被完全摘除了,那就没有机会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齐先筑,只好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没关系,以后科技发达,说不准军庭能研究出机械义眼。”只不过,以齐先筑今后的状态,恐怕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参与执行任务。“你不用安慰我,我其实想得挺开的。”齐先筑摇了摇头,“你们都把我想得太脆弱了,我知道这一路上的风险,我也觉得自己有勇气去承担。邬昀,你可千万别认为我是那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遇到一点挫折就受不了的人,我可是个爷们儿。”他看了眼走廊尽头紧锁的门:“柏安现在这样,也是因为他总是有种责任感,虽然其实他也没比我大几个月,就觉得我是我们里面最小的那个,需要他的照顾,所以我这个样子,他才会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