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他猛然惊觉,原来那是他们三个聚多离少的人,最后一段幸福的时光。他茫然地在雨中奔跑,无数张熟悉或陌生的脸庞都是如此模糊。“齐先筑——”“队长——”“危聿——”柏安跌跌撞撞闯入雨幕里,不知道走了多久,无数雨丝像钢刀般剐开他的皮肤。他不再往前走了,脸上的表情被茫然和恐惧所取代。前方无数道摇晃着的影子,转过身来的面孔不再是受伤的巡逻队员。而是花种狰狞扭曲的面部。“啊——”“呜——”他们垒起的城墙被台风毁之一炬,游荡着的花种保持着部分生前记忆,向有空间避雨的地方踱步而来。爆炸的时候游情躲避不及,他身上的血腥气息极其浓重,一路吸引着花种追随而来。大批花种因为生前避雨的记忆,早已乌泱泱的涌入室内,对着各种机械设备啃咬撕拽。游情转进死角,眼看着军庭大楼出去的门即将被堵死,一只手却拽着他,两个人从最后的缝隙滚了出去。危聿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了几秒。刚才坍塌的时候如果不是他手快,游情就要从高处坠落,可眼前这个人好像云淡风轻的模样,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良久,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雨打地面的噼里啪啦声。危聿缓缓撑起身体,手臂还在发抖。他低头看向怀中的游情——他的脸色愈发苍白,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脸颊,风衣下摆被尖锐的钢筋勾住。危聿紧紧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肩头。游情的指尖蜷缩着,他能感受到危聿后背衣物早已被雨水浸透,布料紧贴皮肤,却带着惊人的温度。混着雨水、泥土,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也许是太累了,他们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像两只依偎取暖的动物。他垂眸,危聿刚才为了替他挡下坠落的吊顶,手心被划开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液正顺着指缝缓缓滴落,混着雨水在地面晕开。“还好,还好……”男人的呢喃声从他耳边传来。“有什么好的。”游情吸了吸鼻子,连日来累积的紧张与疲惫,似乎就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一点都不好。”“还好……这次我赶到你身边了。”危聿说。揽在腰间的手臂收紧,他的怀抱温暖依旧。“危聿,你脑袋出问题了吗?”游情声音有点颤。他拉过男人还在流血的手,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别人躲都来不及,你还主动找上来?你是不是受虐狂,一天不受伤就不舒服?”只可惜他的语调并没有威慑性,反而因为气恼而带着鼻音。“完全不疼。”危聿低声安慰。如果对比曾经受过的那些伤,这确实不算什么,他根本不会在意。他现在满脑子只有游情。“你松开我,我给你包扎。”游情被他锢住,全身都不能动弹。“不放开。”男人的声音坚定。“再抱一会。”游情又气又恼:“还抱?”维持着这个姿势看不见危聿的表情,想当然的以为是那个人又在耍小性。可是他很快意识到,危聿似乎也在颤抖。“先松开我,我给咱们处理伤口,一会再让你抱,好不好?”游情轻声细语安慰着男人,犹豫了片刻,在他后背轻拍了两下。看见他没有反应,游情佯装皱眉痛呼:“我的肩头好疼。”危聿立刻松手,下意识寻找起他身上的伤口,却与游情四目相对。“我松开,你是不是又要走了?”他深邃的眼眸里有痛苦,有迷惘。“再让我参加一次你的葬礼?”“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要疯了。”“游情,你好没良心。”“……”危聿握紧拳头,掌心的刺痛早已被冰冷入骨的寒意消弭。“我是成年人,我可以为自己负责。”游情嘴硬辩驳。“你总是喜欢把我推开。”那双向来沉稳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游情张了张嘴,声音却被滚滚的雷声淹没。这层还没有碎裂完全的天花板支撑着他们,身下是近二十米的高空,而那块天花板早已出现细碎裂痕。他们只能暂且留在这片废墟,等待最后的末日降临。“随便吧,就当我刚才自作多情。”男人沉声道。“谁说我要推开你?”牙齿在下唇咬出一道白印,游情被他气得浑身发抖。“我不心疼你,那让雨水把花粉全部冲进你伤口里好了,我们两个人一起变成花种,失去意识后抱着互相啃对方脖子好了?”这是游情第一次说出这么脱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