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无边无际的、温暖到令人想要落泪的光。
像沉入一片融化的旭日之中,每一寸即将溃散的仙魄都被轻柔地包裹、抚平。那撕心裂肺的燃烧感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被精心温养的疲惫。
冰冷死寂的吸力,姐姐们惊恐的呼喊,二姐爆裂的怨毒……所有喧嚣都远去了。
只有光。
还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我的眉心,带着难以言喻的悲恸与浩瀚的生命精气,缓缓渗入。
我极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帘。
视野先是模糊,继而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母后苍白至极、却再无半分阴霾死寂的面容。凤眸之中,是碎裂后又艰难重聚的沉痛,以及一种失而复得、小心翼翼到近乎惶恐的珍惜。她的一只手正轻按在我的心口,精纯浩瀚、温暖无比的仙力正源源不断地渡入我枯竭的仙源。
周围,不再是崩溃的西北秘境。
而是……瑶池仙宫。
我正躺在云床之上,周遭围着的,是眼睛红肿、脸上还带着未干泪痕,却齐齐露出巨大惊喜的姐姐们。
“小七!”
“醒了!母后!小七醒了!”
五姐第一个扑过来,想抱我又不敢,只敢用指尖死死攥着我的袖角,眼泪掉得更凶。三姐紧抿着唇,眼眶红,重重松了口气。四姐和六姐一边抹泪一边露出笑容。大姐站在稍远处,泪流满面,却是释然与后怕交织。
母后没有说话,只是那渡送仙力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她仔细探查着我的状况,直到确认我仙魄虽重创却已稳定,才极轻、极缓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部分往日的威仪,只是那威仪之下,是再也无法掩饰的深深倦怠与伤恸。
“都……过去了。”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过去了?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询问。
母后看懂了我的疑问,她沉默片刻,目光扫过所有女儿,声音低沉而缓慢:“西北秘境……已经封印。那……那东西,暂时不会再现了。”
她省略了太多,但那沉重无比的语气,已说明一切。封印绝非易事,代价惨重。
她的目光落回我脸上,带着无尽的复杂:“只是苦了你,小七……母后……对不起你。”
这一声道歉,沉重如山。不是为了那轻描淡写的禁足,而是为了所有的一切——为了那三年的折辱,为了董永的欺瞒,为了二姐的背叛,为了那披香殿中被掩盖的黑暗,也为了……她或许早已被侵蚀却无力挣脱,以至于让我最终不得不燃尽一切的现实。
我看着她眼底深切的痛楚与悔意,看着周围姐姐们担忧关切的目光,心中那根紧绷了三百年、又于今日绷到极致的弦,忽然松了。
所有委屈、愤怒、不甘、怀疑,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归处。
我极轻极轻地摇了一下头。
不需要道歉了。
都过去了。
母后似乎明白我所想,她眼中水光一闪而过,迅压下。她微微颔,再开口时,语气恢复了属于王母的决断,却不再是冰冷的威严,而是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补偿与抚慰。
“凡间董永,窃取仙宝,欺天罔上,攀诬天庭,罪无可赦。”她声音转冷,“已削其皇商之位,散尽家财,打入畜生道,永世不得生。”
处置了。
我静静听着,无喜无悲。那个曾给我三年饥寒、一场背叛的男人,最终得了应有的果报,却已激不起我心中半分涟漪。
母后顿了顿,目光扫过诸位姐姐,最后落在我身上:“尔等姐妹,今日皆受惊扰。尤其是小七……”
她沉吟片刻,道:“传本宫法旨:七公主,性情坚韧,慧心明澈,于大劫中有大功。特赐瑶台镜,执掌监察之权,凡界仙班,凡有依仗神通、紊乱凡间气运、欺压生灵者,皆可先察后奏!”
瑶台镜?监察之权?
诸位姐姐皆是一惊,连我都怔住了。此权柄非同小可,近乎代天巡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