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气浪夹杂着致命的碎片呼啸而过,如同置身于炼狱熔炉!
江烬璃被萧执压在身下,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陆拙最后决绝撞向炸药堆的身影,如同烙印般刻在视网膜上,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陆拙——!!!”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悲鸣,终于从她喉咙深处冲破束缚,响彻在爆炸的余波之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痛悔。
爆炸的轰鸣渐渐平息,只剩下建筑物倒塌的沉闷声响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烟尘弥漫,遮天蔽日。
萧执挣扎着起身,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口中的沙尘。他环顾四周,心沉到谷底。偏殿已经彻底消失,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冒着黑烟的深坑和一片狼藉的瓦砾堆。
爆炸的核心点,形成了一个相对规则的半球形塌陷区,边缘的砖石被高温灼烧得黑、琉璃化。威力被极大地压缩在这个相对狭小的范围内!若非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但陆拙…他…
“陆拙…陆拙!”江烬璃推开萧执,踉跄着扑向那片滚烫的、仍在燃烧的废墟。她不顾被灼伤的危险,徒手疯狂地扒拉着滚烫的瓦砾和扭曲变形的金属碎片。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烟灰,冲刷而下。
“阿璃!小心!太烫了!”萧执心疼地想要拉住她。
“放开我!”江烬璃如同受伤的母兽般低吼,六指被烫得通红,却依旧不管不顾。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哪怕是…残骸!
突然,她的手指触碰到一个硬物。不是滚烫的石头,也不是扭曲的金属。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拂开覆盖在上面的灰烬和碎石。
那是一个半埋在焦土中的物件。虽然被高温熏烤得漆黑变形,边缘甚至有些融化,但依旧能辨认出它原本精巧的轮廓和上面熟悉的纹饰。
是一个“漆雕腿环”。
环体由坚韧的漆木雕琢打磨而成,原本应该是深沉的靛蓝色,镶嵌着细密的金丝,勾勒出日月交辉的图腾。
此刻,金丝大部分已经融化变形,日月纹也模糊不清,漆木表面更是布满焦黑的裂痕。
江烬璃的呼吸瞬间停滞。她认得这个!这正是陆拙在轮椅上,无数次摩挲、雕刻,却从未送出的小玩意儿!他曾玩笑般说过:“等哪天我的‘腿’能站起来了,就戴上这个,跳给你看。”
她当时只当是戏言,却不知这笨拙的械术天才,早已将一份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愫,刻进这日月纹里。
她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那枚滚烫、残破的漆雕腿环从焦土中挖了出来。腿环的内侧,依稀还能看到两个被高温模糊、却依旧能辨认的刻字:
“赠阿璃”。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心肝碎裂般的悲鸣,终于从江烬璃的胸腔深处迸出来。她紧紧攥着那枚残破的腿环,滚烫的温度灼烧着手心,却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痛楚。
她跪倒在滚烫的废墟之上,肩头剧烈地耸动着,却不出更大的哭声,只有无声的泪水汹涌奔流。
萧执默默走到她身边,看着那枚残破的腿环,看着江烬璃悲痛欲绝的背影,眼中也充满沉痛和敬意。
他脱下自己的披风,轻轻盖在江烬璃颤抖的肩上,然后对着那片焦土废墟,缓缓地、无比庄重地行一个肃穆的军礼。
周围的暗卫,以及后续赶来的义军头领,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枚小小的、残破的腿环,无不肃然动容,纷纷垂默哀。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地跑来,脸上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激动和振奋:“报——!王爷!江阁主!赵铎已被阵斩!宫卫残部投降!皇宫…拿下了!”
胜利的消息传来,却无法冲散这废墟之上的沉重与悲凉。
江烬璃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向这片被战火蹂躏、被鲜血浸染、又被守护下来的宫阙。她紧紧攥着手中那枚滚烫的漆雕腿环,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温度和那份沉甸甸的情意。
陆拙一定还在!他仿佛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他一贯的、有些别扭却无比认真的语气:
“替我看看…百工盟的腿。”
她深深吸一口气,混合着硝烟、血腥和焦土气息的空气刺痛肺腑,却也带来一种近乎残酷的真实。
她扶着萧执的手臂,慢慢站起身。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神却已从极致的悲痛中沉淀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淬火精钢般的坚硬与决绝。
她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残破的漆雕腿环,指尖轻轻拂过上面模糊的“赠阿璃”三字,仿佛在触碰一个未完成的承诺。
然后,她抬起头,望向远方渐渐泛白的东方天际,望向这片需要被重塑的山河,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力量,清晰地响起,既是对陆拙的承诺,也是对生者的宣告:
“陆拙,你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