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按江大匠说的做!”福安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
几个小太监也被江烬璃的气势吓住,连滚爬爬地冲过来,忍着巨大的恐惧和恶心,七手八脚地将周显冰冷僵硬的遗体从棺椁中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平放在旁边早已铺好的白布上。
周显的遗体被移开。
露出棺椁底部铺着的锦缎。
锦缎之下,似乎并非平整的木板,而是……微微隆起一个人形的轮廓!
江烬璃的心跳,如同擂鼓般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她一步跨到棺椁边,不顾棺内刺鼻的气味,双手抓住那层锦缎,猛地一掀!
哗啦!
锦缎被掀开!
一具蜷缩着的、早已腐朽成白骨的“骸骨”,赫然暴露在昏暗的晨光之下!
这骸骨被刻意地折叠蜷缩着,塞在周显遗体的下方,尺寸明显比周显小一圈。骸骨上还残留着一些破烂腐朽的布料碎片,颜色灰暗。骸骨的颜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黑色,显然年代久远。
而当江烬璃的目光,如同被最炽热的烙铁烫到一般,死死地钉在那具骸骨的左手位置时——
整个世界,在她眼前轰然崩塌!
那森白的、纤细的左手掌骨末端,连接着五根修长的指骨。
而在那五根指骨旁边,畸生地、倔强地生长着一根“完全育的、同样森白的第六根指骨”!
六指!
和她左手一模一样的、天生的第六指!
一股无法形容的、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攫住江烬璃的心脏!她眼前一黑,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棺椁上,出沉闷的声响。
父亲……
那根她从小看到大、熟悉到灵魂里的六指骨!那根曾无数次温柔地抚摸过她头顶、教会她调漆辨色的六指骨!
江枫!
当年她甚小,便成了罪奴,流离失所。而父亲背负污名、被构陷下狱,她以为斩示众的父亲灵魂难安,但父亲毕竟是漆阁宗师,尸起码能得以安葬。没想到竟然……
竟然……竟然被当作垫尸的秽物,蜷缩在周显这个奸佞的棺材底下?!在这阴森污秽之地,与仇敌同穴?!
“爹——!!!”
对不起!我还小时,无能为力!如今,我从炼狱里一步一步爬出来,顶天立地站在您面前!
竟是这般“相遇”!此刻,痛得她尽有千般苦楚……却无人可说!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悲鸣,如同濒死孤狼的泣血哀嚎,猛地从江烬璃的胸腔中炸裂而出!冲破灵堂的死寂,撕裂清晨的薄雾!
她猛地扑倒在棺椁边,颤抖的、染着透影漆的双手,不顾一切地伸向那具蜷缩的、属于父亲的森森白骨!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无边的愤怒、刻骨的悲恸、滔天的恨意,汹涌而下!
福安和所有的小太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江烬璃那撕心裂肺的悲嚎彻底吓傻了!
他们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看着那具多出来的骸骨,看着那根刺目的六指骨,看着状若疯魔的江烬璃,大脑一片空白!
二十年前的宫闱秘案,“檀”妃之谜,吏部侍郎离奇暴毙……这一切的背后,竟然还埋藏着金漆阁宗师江枫的尸骨?!
这潭水,何止是深!这是通往地狱的血海!
“爹——!!!”
凄厉的悲鸣撕裂灵堂的死寂,如同濒死孤狼的泣血哀嚎,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回荡不休。
江烬璃整个人扑在漆黑的棺椁边缘,颤抖的双手死死抓住那具蜷缩的、森白的骸骨,指尖划过那根畸生却无比熟悉的第六指骨,冰冷的触感如同万载玄冰,瞬间冻结她的血液,又化作焚心的毒焰!
父亲!
是父亲!
此刻却冰冷地、屈辱地蜷缩在仇敌周显的棺底,如同被丢弃的秽物!
滔天的恨意、刻骨的悲恸、被欺骗被践踏的屈辱……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她所有的理智堤防!
眼前阵阵黑,耳边嗡嗡作响,灵堂内摇曳的烛火、福安惊恐的脸、小太监瘫软的身影……一切都扭曲、模糊、旋转起来!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她口中狂喷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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