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拙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身伤痕、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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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工台上那玉石俱焚的一砸,那面对生死判决时毫不退缩的“接了”,此刻这近乎偏执的疯狂与冷静交织的眼神…都让他感到一种灵魂深处的震撼。
他见过太多黑暗,习惯算计和利用,但江烬璃身上这种燃烧自己也要照亮黑暗的决绝,让他感到陌生,却又…无法抗拒地被吸引。
“疯子。”他最终低骂一声,操控轮椅滑到工作台边,拿起一块砚台碎片仔细看了看,又检查一下那个血书匣子。“声波机关核心没坏,万幸。但五天…太紧了。你需要什么?”
“材料!”江烬璃斩钉截铁:
“深海沉泥胎已毁,我需要同样顶级、甚至更好的胎体!最顶级的波罗漆籽!大量的冰魄石粉和地心炎晶砂!
还有…一个绝对安全、不受打扰的环境!谢清棠绝不会让我安稳度过这五天!”
“胎体…”陆拙沉吟片刻,“琅琊坊库房深处,有一块‘墨玉髓’,据说是前朝大匠遗留,质地比深海沉泥更胜一筹,但被视作不祥之物,一直封存。我去弄来!”
”漆籽…昨夜你抢回的那些,加上我存的一些,勉强够用。冰魄石粉和地心炎晶砂…黑市上或许有,但价格…”他顿了一下,“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时间,还有谢家的眼线。”
“我有钱。”江烬璃从怀中取出那枚金漆刀币,萧执给的“买命钱”。“这个,够不够?”
陆拙瞥了一眼那枚价值不菲的刀币,嗤笑一声:“萧执的钱,买你的命?讽刺。”但他还是接了过来,“我会处理。至于安全…”他面具后的眼睛闪过一丝寒光,“工棚不行。去盲眼楼!”
“盲眼楼?!”江烬璃一惊。昨夜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那恐怖的机关漆柱和日月钥匙孔还历历在目。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陆拙语气笃定,“谢清棠昨夜吃了大亏,损失惨重,短时间内绝不敢再派人硬闯工部禁地。而且,盲眼楼深处,有前朝遗留的几间废弃工房,坚固异常,易守难攻。更重要的是…”
他看向江烬璃,“那里有整个琅琊坊最齐全、最顶级的制漆工具!甚至…可能有你父亲当年留下的笔记或者…关于‘人漆合一’的线索?”
最后一点,击中江烬璃。盲眼楼…阿嬷带她去的地方,父亲留下《髹饰录》残页的地方…或许,真的隐藏着破局的关键。
“好!就去盲眼楼!”江烬璃不再犹豫。
行动立即展开。陆拙如同阴影中的蜘蛛,迅编织着他的网络。
他利用江湖手段和机关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块尘封的“墨玉髓”胎料从库房深处转移出来。
同时,通过隐秘渠道,几乎以天价购得勉强够用的冰魄石粉和地心炎晶砂,并避开谢家明里暗里的封锁线。
而江烬璃则强忍着左手钻心的疼痛,在阿亮等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还好陆拙的威慑还在,迅整理着必须的工具和仅存的珍稀漆料,特别是那些珍贵的波罗漆籽。
夜幕再次降临。琅琊坊沉浸在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中。
陆拙的轮椅无声地滑行在通往盲眼楼的僻静小径上。
江烬璃背着沉重的工具包,紧跟其后。她的左手伤口因为用力,又在隐隐作痛,但精神却高度集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盲眼楼那冰冷厚重的石门再次出现在眼前。
陆拙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处极其隐蔽的侧门机关,一番复杂的操作后,“咔哒”一声轻响,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悄然打开。里面漆黑一片,散着陈腐的灰尘和浓烈的漆料混合的气味。
“跟紧我,一步都不要错。”陆朽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率先操控轮椅滑入黑暗。
江烬璃深吸一口气,紧随而入。
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将外界彻底隔绝。
陆拙点燃一盏特制的、光线极其微弱却能长时间燃烧的牛角灯。
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眼前是一条向下延伸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狭窄甬道。空气混浊而压抑。
“走这边。”陆拙指了一个方向,轮椅的轮子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留下清晰的痕迹。
甬道曲折幽深,仿佛通向地心。两侧的墙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壁画和早已废弃的壁龛,里面摆放着一些腐朽的工具或漆罐残骸。
江烬璃的心提到嗓子眼。她时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致命机关。
昨夜影蛾传回的机关漆柱的恐怖景象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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