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海缓缓睁开眼,浑浊的老眼如同毒蛇,冷冷地钉在江烬璃身上和她怀中的布包上。
“时辰已到。”陈德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阴冷,“江烬璃,御宝残羽,可已修复?”
江烬璃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血腥味和几乎要脱力的眩晕。
她挺直那单薄却异常坚韧的脊背,一步步走到高台前那片被禁卫清出的空地上。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仿佛承载着整个琅琊坊数百条性命的重量。
她站定,目光平静地迎向陈德海,声音嘶哑却清晰:“回公公,残羽已修复完毕,请公公查验。”
说着,她缓缓抬起双臂,将怀中用粗布覆盖的残羽高高捧起。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盯着那块粗布!
陈德海微微颔。他身旁一名身材高壮、面白无须的小太监立刻上前,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就要去揭开那块粗布。
“慢着!”
清冷悦耳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谢清棠合拢折扇,缓缓站起身,莲步轻移,走到高台边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捧着残羽的江烬璃,眼神如同淬毒的冰凌。
“陈公公,”她转向陈德海,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御宝修复,非同小可。此女所用之法,颇为蹊跷,恐非正道。清棠奉内务府之命监工,职责所在,需先查验其修复所用之漆料,以保万全。”
她的话音刚落,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她身边那名管事仆妇便捧着一个托盘快步上前。
托盘上放着的,正是十天前她“赐予”江烬璃的那个散着恶臭的粗陶罐——阴尸漆!
罐口封泥已被揭开,那股混合着腐败与剧毒的刺鼻恶臭,瞬间弥漫开来,熏得离得近的匠奴纷纷掩鼻后退,面露惊恐。
“江烬璃,”谢清棠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清晰而冰冷地响彻全场,“本小姐问你!这十日,你可是用了此‘阴尸漆’修复御宝?!”
轰!
人群瞬间炸开!
“阴尸漆?!天啊!她真用了那毒物?!”
“完了!彻底完了!用毒漆修御宝,这是诛九族的死罪啊!”
“贱奴!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咒骂和绝望的哭嚎再次响起。坊主更是吓得直接瘫软在地,裤裆处湿了一片。
陈德海的脸色也瞬间阴沉如水,眼中杀机毕露!
用阴尸漆修复御宝?这简直是赤裸裸的亵渎和找死!
面对千夫所指和谢清棠冰冷的逼问,江烬璃捧着残羽的手臂依旧稳稳的,没有丝毫颤抖。
她抬起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直视着谢清棠,声音平静得可怕:
“回谢小姐,是用了。”
哗——!
承认了!她竟然亲口承认了!
绝望如同海啸般席卷每一个匠奴!完了!这次是真的死定了!凌迟!陪葬!一个都跑不了!
谢清棠的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狂喜,但脸上却瞬间布满震怒和痛心疾的表情,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深深冒犯的凛然正气:
“大胆罪奴!竟敢用如此污秽邪毒之物玷污太后御宝!此乃大不敬!是亵渎!是意图毁坏国器!”
她猛地转向陈德海,义正辞严,“陈公公!事实俱在!此女不仅未能修复御宝,反而用剧毒邪物进一步损毁!其心可诛!其罪当凌迟!
琅琊坊上下,皆为其同谋,当满门抄斩,以儆效尤!请公公即刻下令,将此女连同其手中邪物,一并焚毁!以净污秽!”
“焚毁!”“焚毁!”谢清棠身后的仆妇和部分被煽动的监工立刻跟着高喊起来,声音充满歇斯底里的狂热。
陈德海浑浊的老眼中寒光爆射!他死死盯着江烬璃和她手中被布蒙着的残羽,仿佛在看一堆肮脏的垃圾。
用阴尸漆……这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无论修没修好,这东西都绝不能留!必须彻底毁灭!
“来人!”陈德海猛地站起,拂尘一指江烬璃和她手中的布包,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将此女手中邪物,就地……焚毁!”
“遵命!”两名如狼似虎的禁卫立刻应声,其中一人手中赫然提着一个沉甸甸的、散着刺鼻气味的油罐!另一人则手持熊熊燃烧的火把!
他们大步冲向场中孤立无援的江烬璃!——焚毁她手中的残羽!连同她一起烧成灰烬!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江烬璃瞳孔骤缩!看着那狞笑着逼近的禁卫和那即将泼洒而出的火油:完了!所有的努力,江家的希望,阿嬷的托付,还有这数百条人命……都将在这烈火中化为灰烬!
不!不能!绝不能让谢清棠得逞!
源自血脉深处的不甘和暴烈瞬间冲垮了理智!
拼了!
就在那禁卫狞笑着举起油罐,火油即将泼出的千钧一之际!江烬璃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惊骇欲绝的动作!
她没有后退!没有躲避!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同时,她那只被厚厚布条包裹、如同废爪般的左手,以一种快如闪电、却又带着孤注一掷狠绝的姿态,狠狠地探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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