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苏纨月病得厉害。自南亭侯府归来后便高烧不退。太医来了几趟都查不出病因,只说性命无忧,但思虑过度,需要静养。来来回回开了几副安神的方子总不见效。“姐姐向来体弱,这次家中突然……”苏明璃站在南亭侯府偏厅中,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眼中含泪,“这是我亲手做的茯苓糕,姐姐小时候最爱吃的。明璃如今有孝在身,不便去见她。能否请世子殿下代为转交?”卫瑾瑜接过食盒,看着眼前温婉柔弱的女子,难得放软了语气:“苏小姐不必忧心,太子妃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可是……”苏明璃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礼,“那就有劳世子了。”“我会让母亲代为转交的。”卫瑾瑜点头应下,接过食盒,转身离去。长乐公主近来心情不佳。从南亭侯府归来后,她已经三日未曾踏出寝殿一步。满殿侍女战战兢兢,生怕触了霉头。“母亲。”卫瑾瑜不顾侍女阻拦,直接推门而入,“有件事求你。”长乐公主斜倚在软榻上,闻言连眼皮都懒得抬:“若是卫昭的事,免谈。”“怎么会?是太子妃。”卫瑾瑜将食盒放在案上,“听说她病得厉害,苏小姐想托人给她送个食盒。母亲,您看……”“你倒是会找人。”长乐公主瞟了他一眼,“你答应的,你自个儿去送。”卫瑾瑜默默张大了嘴:“母亲……您是想让我半夜翻东宫的墙吗?”长乐公主:“呵。”东宫寝殿药香缭绕。苏纨月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手指无意识地抓着锦被。梦中一双双嫌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用尽了各种恶毒词句在谩骂。“娘娘?”侍女在帐外轻声唤道,“长乐公主来看您了。”苏纨月仓皇拭去额角冷汗。床边铜镜中映出一张憔悴的脸,眼下乌青愈发明显。她匆匆取过妆盒抿了点胭脂,勉强遮住了苍白的唇色。“请公主进来吧。”长乐公主掀开纱帐,看向苏纨月时只觉得心中一惊。距上次分别不过短短几日,太子妃如今却形销骨立,乌发散乱如蓬草,哪还有昔日半分风采。长乐公主定了定心神,微微挑眉道:“本宫受人所托,给太子妃带了茯苓糕。你可要尝尝?”“劳公主挂念。”苏纨月勉强笑笑,“只是妾如今没什么胃口,还是先放着吧。”长乐公主点点头,打量着殿中陈设,一时不再言语。苏纨月对着铜镜发呆,额间滚烫,脑海中一时清明一时糊涂。某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盯着铜镜,忽而缓缓转头,目光空洞地望着长乐公主,轻笑道:“公主可曾见过……会吃人的镜子?”妖物◎这不是狗的问题◎长乐公主闻言一怔,下意识地看向铜镜。铜镜里,苏纨月的面容缓慢扭曲变形。先是化作一张清冷如雪的美人面,眼角浮现两道血红的裂痕;继而又变成极为浓艳妩媚的容颜,唇色却苍白如纸。到最后一张脸上竟同时浮现千百张面孔,层层叠叠如花瓣绽放,每张脸上都嘶吼着,挣扎着淌着血泪。苏纨月笑着伸出苍白的手指,轻抚铜镜:“殿下,你听,她们在叫我呢”指尖划过镜面,镜中血泪竟真的顺着她的手指蜿蜒而下,“我要和她们一起走了……”长乐公主猛地后退一步,只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苏纨月!”她厉声喝道,“你清醒些!”苏纨月却恍若未闻,纤细的手指抚上铜镜,痴痴道:“你们别急……很快就能出来了……”她忽然转头,眼中一丝妖异红光,“公主想不想也进来玩玩?镜子里人多的很,可热闹了。”窗外惊雷炸响,一道闪电劈开暮色。铜镜在苏纨月手中变成了碎片。苏纨月尖叫一声,跌下床榻,慌忙去拾碎了的铜镜片,眼眸血红,口中不住呓语咒骂着,唇角张合间流出血水。长乐公主再也按捺不住:“来人!快来人!”门被猛地推开,侍女们惊慌失措地涌入。只见苏纨月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鲜血从嘴角溢出,口中喃喃自语:“别怕,别怕,让镜子,镜子吃了你……吃了你就不会疼了……”长乐公主强自镇定,指挥侍女按住发狂的太子妃,自己则快步退出寝殿。她扶住廊柱,胸口剧烈起伏。夕阳将宫墙染得血红。事情为何会到今日这地步……“去请镇妖司的人来。快去!”她对身旁的侍卫下令,声音有些发抖,“就说……东宫出了妖物。”镇妖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