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小女孩瞧见院门那有一对牵着手的男女,一看到她们,她再也移不开眼睛。她只觉得心停止了跳动,脑袋有上千只蜜蜂在飞,嗡嗡地响着,里边却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无法产生任何情绪,也无法做出任何指令。半响后,她轻轻放下怀里的脑袋,双脚双手并行,像个蚕蛹般,耸动到那对牵手的尸体边上。待看清两张脸庞后,她全身如坠冰窖,冷得一阵阵打颤。极度悲伤下,她似乎忘记了言语,忘记了喊叫,忘记了哭泣,只呆呆地看着那两张脸,眼睛不停地闭上,再睁开,好像这样能驱散眼前的假象似的。但是无论她闭眼睁眼多少回,眼前满地的鲜血,满身满脸的鲜血、毫无生机的尸体还是躺在地上,躺在她眼睛里,永远都不会消失。许久后,她停止这样无用的行为,俯身,把头轻轻贴在尸体上,双手紧紧抱住她们,眼泪如狂风暴雨的海浪涌向岸边,不停地朝眼眶涌出来,滑进脸下的尸体。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被鲜血染红的半张脸,站起来,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到一旁的厨房,抄起一把菜刀,紧紧握住,手上青筋暴起。她朝那扇未被打开的院门走去,打开院门,走在黄土路上,此时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报仇!她要去报仇!一轮明月下,半边脸满是鲜血的女孩如同厉鬼般,握着一把反光的刀,僵硬地行走。村子正中间站立着一位黑袍无脸的男子,他一只手持剑,剑身插在一个黝黑的男子身上,另一只手正挥出一道黑气绞缠一个年轻的女子,他脚下是一堆面目惊恐,七窍流血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那带着猩红眼睛的黑气,缓缓地盘桓在村子上方,突然间,簌簌地都回到了黑袍男子身旁,绕着他。黑袍男子收回剑,收回手,黑洞洞的帽子正面对着小女孩的来向,一双双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小女孩,黑暗下,没有五官的嘴角勾起一抹笑,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欣喜地打量着小女孩。宋小五停在他三尺之外,双眼如火,怨恨地盯着黑袍人,声音低哑愤懑,“是你杀了她们!”黑袍人低低笑了几声,肩膀微微抖动,那没有五官,布满黑气的帽檐传来无情的声音,“是!看着他们挣扎、死去,很好玩!你喜欢吗?我很喜欢!”宋小五攥紧拳头,指甲深陷肉里。她只觉得心被人用顿刀一点一点地凌迟,碎成无数瓣,又慢慢的粘合起来,但始终无法复原,每吸一口气,呼一口气都剧烈地疼痛。她忍着痛,睁圆一双凝结泪水,红肿通红的眼睛,一边举着菜刀朝黑袍人跑去,一边尖声叫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为他们报仇!”黑袍人大笑几声,镇定自若地看着沾满鲜血,头发凌乱的小人,身上的黑气四处乱窜,显示他的兴奋。宋小五如一阵疾风,眨眼间冲到黑袍人身前。她扬起手,狠狠地朝身前的人砍下。然而她未能如愿砍到黑袍人,她砍到了空气。眼前早已无人存在,只剩一缕又一缕无形的黑气,不管她如何挥动菜刀,也无法造成任何伤害。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阵怪异的笑声,像乌鸦在嗥叫,又像豺狼在咆哮。“随时欢迎你来报仇,别让我失望了!哈哈哈哈……真有趣,怪不得他们喜欢……真有趣……”宋小五如无头的苍蝇,举着菜刀不停地转动,试图分辨出她的仇人到底在哪里,好一刀砍下他的头,祭奠她阿娘、阿爹、阿爷、小伙伴们、乡亲们……的怨魂。然而直到那阵阵笑声消失于空气中,她的刀也没能如愿砍到他的身上。她疲倦地瘫倒在地上,坐到了尸体上,手上摸到的也是一具具尸体,目之所及是一片猩红,如同全世界都染上了红色。就好像现在,她眼前是一片粉色,原本金黄的夕阳也染成了粉红色。暖黄的阳光把弯弯的河流染成灿烂的金黄色,波光粼粼地闪着它耀眼的光。河弧的里侧是残垣断壁的村子,河弧的外侧是一片长着茂盛野草的平地,几株粉色的花树肆意地展现它们茂盛的生命力。一个粉衣乌发男子站在草地上,静静地眺望河对面残破的村子。不久前,他随宋时月走进弯月村,走到那片坟场,拜祭了爹娘、阿爷、当年的玩伴、整村的人……听完宋时月讲诉他离开之后的事,心中悲愤至极,恨不得手刃黑衣人。他背后的粉花树下,一个身着如野草般颜色的绿衣女子躺在草地里。她压倒了一片草,整个人淹没在草里,银发随意铺撒,一片粉色的花瓣附在她的眼上,柔和的光芒使得她与这片草,这片粉花树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