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暖阁的银丝炭烧得正旺,何珠倚在缠枝牡丹纹的锦缎靠枕上,望着怀中熟睡的婴孩。
昭昭的小脸粉雕玉琢,睫毛在烛光下投出两弯新月似的影。何珠忍不住用指尖轻触,婴儿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嘬了嘬嘴,惹得她莞尔一笑。
“王爷回了。”
珠帘轻响,李明桢挟着一身寒气进来,玄色狐裘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他先在熏笼前站定,待身上寒意散去,这才走到榻前。
何珠要起身行礼,被他一把按住:“月子里的规矩,不许乱动。”
说着从怀中取出个锦盒:“路过明月楼,看见这个觉得衬你。”
盒中一对翡翠滴珠耳坠,在烛火下流转着盈盈水色。何珠正要道谢,却见他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个金丝楠木匣:“这是给昭昭的。”
匣中躺着对精巧的银镯,镯身錾刻着缠枝莲纹,内侧用微雕工艺刻着“长乐未央”四字。
李明桢小心翼翼地给女儿戴上,银镯映着婴孩藕节似的腕子,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今日早朝,”他忽然压低声音,“太子被罚闭门思过三月。”
何珠指尖一顿。
那日崔嬷嬷来府探望后,她早产生下昭昭,皇帝震怒,当即下令彻查,没想到处置来得这么快。
“礼部侍郎、光禄寺少卿等十二人牵连其中。”李明桢唇角勾起冷笑,“皇后在坤宁宫摔了整套青花瓷,听说连最心爱的翡翠屏风都砸了。”
何珠垂眸掩去眼中笑意。
她早算准皇后会派人来探虚实,特意在崔嬷嬷面前演了那出惊悸早产的戏。
如今太子党元气大伤,倒是意外之喜。
不过还不够,不往前逼一把,怎么让他们疯狂呢,而人一旦疯狂,就会不择手段狗急跳墙。
“还有件事。”李明桢忽然正色,从袖中取出明黄卷轴,“我请封你为侧妃的折子,父皇准了。”
李明桢从小就这样,吃亏多了,就知道把亏吃在明面上,再用这吃的亏去讨赏,总之不能亏本。
何珠抬头看,明黄绢帛上朱批赫然在目。
从此她是堂堂正正的秦王侧妃,昭昭也不再是庶女,而是记入玉牒的皇孙女。
“妾身……”她声音有些颤,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却被李明桢打断。
“往后不必自称妾身。”他握住她的手,“我已经命人重修西跨院,等出了月子就搬过去。”
窗外风雪渐急,屋内却暖意融融。
昭昭忽然醒了,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转着,最后定格在李明桢脸上。
李明桢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伸手轻点女儿鼻尖:“小丫头,知道给父王道喜了?”
何珠望着这名义上的父女俩的轮廓,一个圆润一个冷峻,可眼睛都是又黑又亮,在一起任谁也说不出这不是亲生的。
“王爷……”她刚开口,却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殿下!”宋三在门外急报,“杜维中在诏狱咬舌自尽了!”
李明桢神色骤冷:“可留下什么话?“
“只反复念叨……说那位的事,他知道的太多……”
何珠心头一跳,这杜维中倒是老奸巨猾,知道自己落不了好,干脆一死保住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