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智恩被死死捂住的喉咙深处,爆出沉闷而绝望的“嗬嗬”声,如同破旧风箱最后的挣扎。
他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双眼翻白,所有的力气都随着那柄短剑的刺入与搅动迅流逝。温热的鲜血顺着宋三捂嘴的手腕和指缝汹涌溢出,滴滴答答落在脚下的尘土里,与尚敬喷涌出的血泊渐渐汇流。
“砰!”
尚敬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混着血沫的尘土。他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帐顶那摇曳的昏黄光影,仿佛至死也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结局。
“咚!”
吴智恩被宋三松开的尸体随之软倒,歪在尚敬腿边,白净的儒衫前襟一片狼藉。
“噗…”
尚明被赵晗冲绞索勒毙的身体最后抽搐了一下,彻底瘫软。
三具尸体,几乎是同时出的、沉闷而短促的倒地声,在这死寂下来的帅帐内,如同三记重锤,狠狠敲打在无形的鼓面上。
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合着人体内脏破裂后特有的甜腥,如同有形之物,猛烈地冲撞着每一个人的鼻腔,迅压过了炭火的气息,沉甸甸地弥漫开来,将这方寸之地染成了修罗场。
帐帘缝隙间,几缕寒风依旧不知疲倦地钻入,卷动着这浓稠的血腥气息,出细微的呜咽。
帅案之后,李明桢一直静静站着,如同风暴中心最沉寂的那一点。
从尚敬掀帘而入,到三具尸体倒地,他甚至连指尖都未曾颤动一下。
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无波地映照着帐内这血腥的一幕幕,仿佛只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皮影戏。
此刻,帐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是刚刚完成雷霆一击的张破虏、宋三、赵晗冲三人,他们胸膛剧烈起伏,握紧兵器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上不可避免地溅上了斑斑点点的血污,眼神依旧锐利如刀,警惕地扫视着帐门方向。
死寂中,李明桢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动作从容不迫。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以一种近乎优雅的姿态,轻轻拂过腰间那柄长剑的剑格。指尖触碰到那几道冰裂纹白玉,冰凉坚硬的触感传来。他的指腹缓缓摩挲过那天然形成的、蜿蜒冷冽的纹路,如同抚摸着北地最坚硬的寒冰。
终于,他抬起了眼。
目光平静地越过地上三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越过帐内弥漫的血雾,直直投向那被寒风不断掀起一角的厚重帐帘。
帘外,灰暗的天光里,不知何时,竟已开始无声地飘落细碎的雪沫。
初冬的第一场雪,细小,稀疏,被风卷着,斜斜地打在帐帘上,留下几点迅洇开的深色湿痕。
他的眸底深处,清晰地映出了帐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以及那纷扬飘落的、细小洁白的初雪。
“开城门。”
李明桢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穿透所有喧嚣的清晰与冷硬,如同他剑格上的寒冰,在这血腥弥漫的帅帐中凛冽回荡。
“迎战鞑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