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回以无视,堂而皇之地别开脸,气得“苏白”脸色发青。“你当真决定好了?”苏白再看去,是“清川”背着昏迷的“苏白”立足于忘川彼岸,长发披散,红发带被缠绕在手上,白衣染了鲜血和污垢,浑身散发出一种妖异的气息。即便如此,也依然抵挡不了他那股清冷的气息。只见其神色凛然,铿锵有力:“对。”而其对面,则是率领千军万马的“阎罗王”。常以白衣现身的上仙,此时此刻说是地狱爬来的恶鬼也不为过。奈何桥断了个大缺口,忘川河的血水尽数汇于地面,骷髅兵化作残块堆成骷髅山,剩余的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战斗之惨烈,可想而知。“阎罗王”终是妥协,道:“他明明可以活。”“清川”一意孤行:“他只能死。”“阎罗王”不解:“你偏要逆天而行?”“清川”点头。事实上,以清川的性子,若他愿意,他真的会为了自己执念,灭了一方天地。“罢了,罢了。”面罩被摘下,“阎罗王”那只空洞的眼眶裸露出来,隐藏无数前尘后事,他吐言,“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他隔空取来一幅卷轴,卷轴徐徐展开,侧方所篆,正是苏白之名。“阎罗王”以判官之笔修修补补,更改“苏白”的生命轨迹,“苏白”此生的命运就此定格。阎罗王要他三更死,他便无论如何也活不到五更。“他今生之寿命被强行锁定,即便是渡了奈何,后世也恐有种种意外,你可考虑好了?”“清川”不屑地笑了:“我会护他周全。”“凭何?”“凭我是天才上仙,凭我立誓了他心愿。”说得如此高傲,说得如此自信。“阎罗王”嗤鼻,嘟囔一句“狂妄小子”,随即率领万千大军撤退,最后一招手:“慢走不送。”“清川”微微鞠躬,一步一步,挪出忘川。谁人都没注意到,他的步履已然虚浮,恐怕再战一刻,都会轰然倒下。苏白看透了,清川怎么又看不透呢?是阎罗王手下留情,是阎罗王卖他几分薄面。他没了大半灵力,背着身上的苏白,尚且能搅得地府天翻地覆,若是使出全力呢?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今日给个台阶,卖你个薄面,此事就算过了。而情面,日后定要还的,只是偿还什么,这不被苏白所知晓。于是他便静静地看着“苏白”对着自己疯言疯语,直至听见一句“所谓清川上仙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伪君子”后,大脑轰鸣一声,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便先行动了起来。一记狂拳破风而去,重重穿透“苏白”的脸。若幻境可触碰,此时此刻的“苏白”说不定已经被击飞数寸远了。苏白打了空,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旋即猛然回头冷漠地盯着“苏白”:“我师尊如何,何时轮到你等宵小妄言了?”“我不管你是谁,总之都给我老老实实地演戏,否则休怪我拆了这里。我师尊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到!”“苏白”的笑意倏然敛起,阴沉无比:“你看出来了?”苏白笑言:“老之岛,病之岛,都想给人困死在这,成为此处的一份子,死之岛又怎会跳出这一规律?不好意思,自老之岛中招后,我便时时刻刻运转玉清九天诀稳固心神,你奈何不了我。”半晌沉默,“苏白”清亮的眼神陡然灰蒙,停滞的幻境重新流转起来——他败了。“清川”那双漂亮修长的手,快要稳不住“苏白”了,可他只是蹙眉咬牙,将“苏白”往上抬抬,重心压到自己的上半身,再度迈步。堂堂上仙,本可用灵力轻松载人,如今狼狈得像是个凡夫俗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幻境骤然变化,这里不是浮仙门,不是地府大堂,是一处苏白完全陌生的地方。早已人去村空之地,野草疯长,废墟成片,灵气微薄,却似有阵法存在,能抵挡些许外界的探查。他将“苏白”搁置于某处屋子,来不及喘气,再度启程。他寻了一处井,费力舀了些清水上来,从头到脚清洗得干干净净,洗刷血污,重理发丝。此处无人,他没有再多精力顾及其他,谁曾想若干年后,他的后背被苏白看了个严严实实。背上有一道新鲜的刀痕,刚刚结痂,方才不慎用力过猛,伤口撕裂,稀释的血液顺水而下,隐入泥土再不见。苏白算是知道了,清川这人遗世独立,抛开术法,便是个手笨脚笨连生活都难自理的人。只见他费劲撕下衣裳,当做包扎使的纱布,缠得不忍直视,可他毫不在意,从储囊袋中掏出一件全新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