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竟然是三叔公的手札!可三叔公的手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林知夏有点慌,本能的看向宴清,宴清相当善解人意,伸出手,“我来。”林知夏想了想,到底摇了头。她不想让这些属于林家的龌龊脏了他的手。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始翻看,银漪从斜刺里轻巧的抽走,嘴里还抱怨,“多大点儿事啊,嫂子你也太磨叽了,我来帮你看!”说着直接翻开,墨色竖瞳上下一扫,“就是些寻常的家族事务记录,挺普通的,没啥重要东西,别说,这老头还挺啰嗦……”等翻到中间,一行凌厉的字迹猛地撞入眼帘,银漪哦哟一声,兴冲冲直接念出来:“……吾儿林崇山资质上乘,品行端方,然命中该有此劫,竟与外族女子无媒苟合诞下一子!此子命格奇特,身负我林氏嫡脉之血,为我亲孙,亦是林家下任家主。林家受诅咒多年,逆水冲堂,家主必亡,唯今之计,唯有断崇山明面血脉,暗中送走……”这段直接断在这里,没有更详细的了。银漪啧啧,“老头儿真没品,写也不写完整,差评!”林知夏:“……”银漪往下继续翻:“……崇山夫妇横死,果应吾卦!然天无绝人之路,知夏丫头降生,纯阴命格,或可先继家业,暂镇气运。延之那孩子聪敏好学,随其父,……吾严令:除非知夏身死,‘逆水冲堂’之局暂解,否则永不归宗,永不得以林氏之名示人!此乃剜心之痛,然为我子存续,吾不得不为……”“延之……陈延之?!”林知夏听到这里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要不是宴清及时扶住她,脊背都要撞到墓壁上了。宴清轻抚她后背,“可还好?”林知夏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实在没想到,那个从小对她呵护备至、温润如玉的二师兄陈延之,竟然会是三叔公的亲孙子?是林家的另一血脉!这太扯了。但直觉告诉她,这是事实。日记的最后一页,字迹潦草狂乱,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绝望,银漪继续念:“……吾近日方知大错!‘逆水冲堂’非天命,乃人祸!……是先祖林缚所设之局!历代家主皆为其续命之祭品!林家女子,更是活钉!吾为虎作伥,害了崇山,害了延之,更害了知夏丫头……然悔之晚矣,只能将错就错,委屈知夏丫头抛去性命棺中钉尸……”“啪嗒。”手札被银漪狠狠甩到地上,“老混蛋!什么玩意儿!等老子实力大增就去地府揍他丫的!”说着看向林知夏,“大嫂别往心里去,这种混蛋缺德玩意儿在地府想投胎难着嘞!咱们迟早能出了这口恶气!”林知夏脸色煞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但还是冲他笑笑,点头应好。宴清与她十指交扣,眸中冷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娘子,稍安。猎物既已露头,清算之日不远。”林知夏心态其实也还好,乍然听到这么多家族秘辛一时肯定难以接受,但可能有之前三叔公要杀她这件事打底,加上当年锁龙井林家残害许多无辜性命,还有宴清的遭遇……所谓债多了不愁,她对林家早就不抱希望,所以林家再糟糕,也没让她崩溃。只是现在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终于串连成一条线。逆水局、阴婚契约、她每月初七的昏睡、三叔公的疯狂……原来背后站着的,是那个活了三百多年、靠吞噬后代女子寿元苟延残喘的魔鬼——林家曾经的骄傲,林缚!而她,就是林缚选中的下一颗“活钉”!林知夏甚至怀疑,一直在背后小动作不断的幕后人,可能就是这个林缚!就在这时,一个疲惫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自嘲,突兀地从墓穴后方传来:“小师妹,现在……你总该明白,我为什么总躲着你了吧?”林知夏猛地抬头。逆着天光,陈延之的身影从墓穴后转出来。他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道袍,身形却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深深的苦涩。他手里,还捏着一朵沾着泥的白茶花。“二师兄……”林知夏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复杂难言。陈延之一步步走下石阶,他停在林知夏几步之外,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以为我想当这个劳什子的林家家主?被亲祖父当作见不得光的私生子送走?”他攥紧了手中的白茶花,花瓣被捏得变形,“我从小被当做孤儿在林家长大!林家明明是我的家,我却只能偷偷摸摸如履薄冰!亲祖父从来只会挑我的错处!他说我不如你,说我不如父亲!他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