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心说我要它干嘛呀,图每天晚上做噩梦吗!她特干脆的摆手拒绝,“这东西看着就瘆得慌,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吧。”宴清挑眉,“娘子可要想好了,这样品相的婴灵不好找,拍下收为鬼仆再合适没有。错过这次,下次再想要不一定能寻得到。”林知夏坚定摇头,“不要。”宴清有些遗憾,婴孩乳牙项链最终被人以三两孟婆汤拍走。楼下开始竞拍第五件拍品——明代藩王妃的漆金点翠头面。珠翠碰撞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叫价,倒像是谁把雨打芭蕉的调子错谱成急管繁弦。宴清手指镜面示意林知夏看,三尺长的紫檀匣里躺着对翡翠金簪,簪子没什么好看的,主要是看簪上挂的那对金铜铃,金桐玲的铃舌上刻有梵文六字真言,“唐时大慈恩寺的镇魂铃,挂在檐角可驱百鬼。”林知夏凑近细看,想了想说,“这东西挂在老宅东厢挺合适的。”驱百鬼呢!对于天师来说,驱鬼的东西从来都不嫌多的,肯定是多多益善,越多越好。只是……从鬼手里买驱鬼的东西,想想还真有点讽刺。宴清:“这物件也唤作‘惊夜’——当年玄奘法师西行归来,用它镇过雁塔地宫。”那还挺牛叉的。林知夏有个疑问:“它是驱鬼的,鬼那么积极竞拍做什么?不怕自己把自己驱了吗?”宴清失笑,“娘子有所不知,此物虽可驱百鬼,却非百邪不侵,若长期被邪祟侵染,由善转恶、由正转邪不过是时间问题,届时对于鬼物来说,此玲亦是如虎添翼的宝贝。”林知夏听得有些心梗,握拳,“拍下它!”宴清将她鬓边碎发拨到耳后,“娘子想要,为夫自当送与你。”林知夏听了还怪感动的,只恨自己在这里是个穷逼,没有孟婆汤,也没有忘川水,啥也买不起,只能眼巴巴靠鬼君大大花钱。唉~最终,‘惊夜’用三碗孟婆汤拿下。三碗孟婆汤兑换成人民币……不能想,想了就觉得肉疼,在宴清跟前真是完全硬气不起了。林知夏头一回真切为钱窘迫,也是头一回体验到什么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无论去哪,货币真的太重要了!之后又连续上了五件拍品,林知夏跟宴清都不感兴趣,就纯围观,看别的鬼花钱竞拍其实挺有意思的,有的鬼比较暴躁,眼见要打起来了,但很快又会莫名其妙的自己偃旗息鼓,完全不需要人去调和拉架,还怪文明的。宴清听到她的感叹,眉眼都染了笑,和她解释说,“此处规矩严苛,若生事捣乱,阳世最多将人轰出去或报警处理,但在这里,不死不休。”林知夏:“……原来如此。”十件拍品完成,拍卖会竟然很人性化的还有中场休息环节。楼下适时传来羯鼓急弦,十二名抱琵琶的胡姬踩着《凉州》曲调旋入天井。为首的舞娘足尖点过青石砖缝隙,金铃脆响中竟踏出七星图。林知夏的罗盘在蹀躞带下微微震颤,磁针指向舞娘裙摆,透过铜镜可以看到,舞娘裙摆那里缀着的不是寻常金箔,而是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的黄表纸。“好精妙的傀儡术。”她唏嘘,“这些舞娘该不会都是……”“前朝殉葬的宫娥。”宴清将指尖幽冥火靠近铜镜,火光透过铜镜映出了舞娘裙裾下的森森白骨,“琵琶骨钉着锁魂钉,倒是比活人跳得更齐整。”林知夏:“…………”这时候应该关注她们跳的整不整齐吗?明明是一群死后都还要被压榨的可怜鬼!但想想,这事自己管不了。她能力有限,烂好心的结果可能是引火烧身给宴清惹麻烦。那还是算了,做好事的前提还是要量力而行,强行做好事不是行善,是有大病。见她不吭声了,宴清反而主动提起,“娘子若想救,为夫可花钱将她们买下。”林知夏一点都不惊讶他能看穿自己的小心思,自己的见识和阅历注定在他面前藏不住什么秘密。林知夏摇头,“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救下这一批还有下一批,古往今来,殉葬宫娥不计其数,圣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穷,能力有限,所以应该独善其身。这里有这里的规则,我不该僭越。”宴清听后捏捏她的耳垂,“娘子聪慧。”林知夏:“我只是比较有自知之明。”中场休息结束,拍卖师揭开第十一件拍品的猩红绸布,霎时,整座阁楼忽然弥漫起浓郁的松香味。林知夏看着铜镜托盘里那方巴掌大的青铜香炉,有些讶异。青铜炉身缠枝莲纹间浮着七枚北斗状铜钉,正是《撼龙经》中记载的“七星镇魂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