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梦里,我是什么样的?”梦?那原本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事物,像世上最轻薄的漫纱,挡在眼前,浮光掠影似的不真切。春天夜里清凉,身子裹紧了被子,头顶还是会被风打搅。意识模糊间,听见了窗外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雨滴砸下来,像落在了离自己很近很近的地方。阿离感觉自己正被一个人背着,这人的脊背直挺,因为要背她才不习惯的弯下一点点头颅,一边锁骨上靠着伞,另一边的脖颈靠着她晕沉沉的脑袋。这人比她高出了许多,阿离在他的背上埋着头,不敢往频频倒退的地面上看。“醒了?”男人在说话,话音从胸腔里震出来,又一路游走到咽喉,恰好是与她埋靠的位置。阿离觉得这话音听得心烦,虚虚实实的,停在半空。她听见自己闷声问道:“为何救我?”那人只是笑,继续背着她混入雨帘之间。画面又是一转,阿离的脑袋依旧是沉沉的,她手里拿着一条烤鱼,肩上披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墨色长袍,面前是一堆温暖的柴火。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记得自己答应了一个人一件事,继而装鬼吓人,谁知人心更黑,见她宁死不屈,还化作了冤魂,便立马疯魔了起来,嚷嚷着要让她陪葬。火药炸开了整座山,一时间只觉耳边轰隆,尘土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似是要将她拉入地底,所幸天公作美,给她留了一条缝,于是她就这么灰头土脸的被捡走了……那人说,要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何为,改过自新?那人列举了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混账法子,扬言身为妖怪,身负妖力,纵使初心是善,也不可胡作非为,扰乱人间秩序。这人道理好多。耳朵好像因此长了茧子,这个声音一直伴随着梦醒。阿离听了一夜的雨。这场梦来得莫名,阿离好不容易稳了心,不再去想。阿离一夜好梦,祁渊则是一夜无眠。手上握着的笔也因为心绪凌乱而无法着墨,祁渊扶着额,思索了一晚上的前因。清晨,阿离醒来的时候,祁渊的身影已然不见。她伸了个懒腰,抬手揉了揉眼睛,发现双手不知何时被人仔细缠上了白色绷带,原先的道道伤痕被藏在绷带下边,只有张合手掌时才会感受到它的存在。她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几乎是一瞬间便能想到昨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于是她整个人像炸了一样,白皙的皮肤上迅速泛起了粉红。江南的空气里似乎永远混着水珠,潮湿得让人想要偷懒。阿离起身时已然接近晌午,她一人用了午膳。一碗清爽小面下肚,原本懒洋洋的精神顿时清醒了大半。也是这时,向来独来独往的阿离才发觉今日似乎少了两个身影。她也不是要特别注意他们的行踪,只是院子小,只住了四个人,而吃饭时身旁又没人陪她一道,实在是有些无所适从,所以很难不去留意。“那两个道士哪去了?”阿离朝站在院子里浇花的杜月问了一句。杜月心情不错,嘴角噙着笑意,微微上扬,今日是她离开花月楼的第一天,值得高兴。所以,她听了阿离的话,连眼皮都懒得抬,只管侍弄着面前的花花草草,回道:“花月楼。”阿离惊道:“他们还敢去花月楼?!”杜月再转头时,阿离的身影已消失在游廊尽头。花月楼有什么不敢去的?昨日那番动静,只不过让他们损失了一个花魁罢了。看着阿离的反应,杜月难免替她忧心。自古道士和妖怪便是仇敌,那二人去捉妖,阿离去做什么?不过,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总归是多余的。在妖界,能当上使者的人都有那么几分特别的本事,有些妖怪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快乐,兴许阿离就是这类妖怪呢?她有本事去凑热闹,更有本事凑完热闹后全身而退,在抽空救那两个凡人出来。所以绕是前方天罗地网,他们也要去闯的。杜月轻轻摇了摇头,再次侍弄起了院子里的花草。她只想做一个闲人,无事浇浇花,种种田,就足够了。妖怪的速度总是比普通人要快得多,人们一步垮出一尺,妖怪则一步飞跃半城。杜月的话还未还得及听完,阿离便已来到了花月楼前。少女敛去气息,一个轻盈反转,一抹红影越上了高墙。幻颜术施展,她又进了花月楼。今日花月楼最顶层开了,是闭日许久的妖丹买卖。这买卖进行的极为隐蔽,不仅要求客人戴上能遮住全脸的面具,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