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与静谧中,洛纱的感官逐渐模糊,好像回到了弥漫着花香的疗养舱里。在完全陌生的宫殿里,她奇迹般地开始放松下来,不是因为镇痛气体,而是因为这个正将自己包裹的熟悉气息。说起来,今天的事还没有好好谢谢他……云暝还在轻声对她说着话,那个声音不像是传进耳膜,反倒像是顺着她的肋骨,与心脏一同共鸣。“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好睡一觉吧……”这不是拥抱,却好像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加亲密。这里有温暖和安全……洛纱犹豫着将手慢慢环住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这一天她是真的很累,在放松下来之后,洛纱很快就睡着了,没有意识到,黑暗中那双银色的眼睛始终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以哨兵的耳力,她心脏的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可闻。伴随着稳定起伏的呼吸,几个小时里,他内心几乎抑制不住的暴戾终于平息下来。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云暝轻轻吻了吻她肋骨处的皮肤,将险些失去的珍宝重新拥入怀中。☆、19、责难两个小时以前。浓重的夜色已经吞没最后一缕月光,议事大殿里却还是灯火通明。从早晨一直工作到深夜,这就是陛下的日常。在夜幕中,云暝穿过殿前广场,走向那间恢弘的殿堂。他已经将近八年没有回皇宫住过了。虽然兄弟之间只差七岁,但先皇夫妇早逝,云暝基本上是由兄长教养长大的。不过,从白塔毕业以后,他就常驻矿区,这些年来也只有在新年时才会回母星拜谒兄长。陛下的日程表异常繁忙,即使是亲弟弟想见他也得早早通过秘书预约。但这一次,云暝等不及任何程序,他必须在第一时间见到云曜。走进殿门的瞬间,云暝就感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压力。毫不收敛的哨兵精神力,携着沉沉的怒意压在整个空间里。大厅开阔明亮,可是再华贵的布置,也不会让这里变得稍微柔和一些。秘书,特情处和几名高官,正呈扇形站在皇帝的面前。而皇帝一言不发地端坐,一身秘银色的礼服长袍,修长的双腿交叉架起,丝缎般的黑发披在肩头,看着面前的几人。气势逼人的凌厉与盛怒,几乎逼得在场所有人无法呼吸。皇帝常年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冷脸,鲜少暴露出什么鲜明的情绪。上一次他动这么大气的时候,一颗行星化为了宇宙尘埃,永远地在航道图里消失了——可是就算那次,他也没有像现在一样,好像已经控制不住精神力压力的外溢。特情处的处长正在低声叙说着什么。关于今天的绑架案,这个哨兵的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他经过人体改造,原始生物特征已经无法复原,是一个标准的死士。不但身上带着炸药,心脏里也植入了微型起爆设备,直接由精神域控制。原本这枚炸弹应该是用来与人同归于尽的,因为任何人的速度都不可能快得过思维的闪念。然而,在洛纱暴起发难的时候,她不但撕开了纯黑域,还短暂地压制了他的所有精神域活动。那枚炸弹的起爆结构被切断了,这才留下了一具能做尸检的全尸。一个哨兵,居然能带着重型霰弹枪,在母星的闹市里开火——不可能无人协助,而且一定有级别相当高的人在幕后。特情处的林处长也是一位常列哨兵,一张温和的老好人脸,仿佛天塌了都不算什么大事——然而此刻,在令人窒息的精神域压力中,他在端坐的陛下面前,看起来简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云暝到来的时候,这场秘密会议似乎终于到了尾声,众人噤若寒蝉,冰封一般的沉默之中,只有皇帝冷淡的声音响起,逐一下达命令。几位官员如蒙大赦地离开,而云暝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即使亲自教养弟弟长大,少年执政的云曜也绝不是一个平易近人的长辈。即使周围已经只剩下了云暝一个人,他的精神力还是占据了整个空间,异常冰冷而鲜明的存在感,仿佛一把悬在额头上的剑柄。“你有什么要报告吗?”皇帝的目光扫向云暝,“没有就出去。”云暝答:“我以为是您会有事找我。”……刚才,所有人都没有提到——或者有意忽略了一件事。那个暴徒是来找洛纱的。他在寻找一个特殊的向导,可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向导是谁,才会没头苍蝇似的、用脉冲扫描的方式,想逼她出来。从结果来看,这似乎是一场失败的刺杀,失败到看起来几乎有些滑稽——不过如果对方的目的其实是控制她呢?得到她的基因信息?又或者这是一次隐隐的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