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死了,另一个才能浮到岸上吗?不然,两个人都会永远沉在这忘川之底吧?想着,后背又突地一疼,水下的东西毫无章法地穿梭,再次刺中了他。他浑身一抖,死死拉住三火的胳膊,猛地从身后把他拥住,双臂环在他腰间,几乎把他的身体完全搂进自己怀里。要霍霍就可着一个霍霍吧!三火游的更快了。身后的陈唐九身体每抖一下,他就多使几分力气划水,身体灵活得像一条鱼,好不容易到了河底。陈唐九不知中了多少“箭”,后背被扎得像刺猬,喉咙里满是血腥味,意识都模糊了,可在三火腰前交叉在一起的双手却丝毫未曾松懈过。终于,脚下触到了实地,他浑身一松,三火连忙抓住他,两人一起跌坐在河底。身下硌得慌,拿手一摸,摸到一棵冰冷的人的头骨。之所以能确定是人,是因为他的手指正好抠进了那头骨的眼窝,又下意识下移,摸到了空洞的鼻孔和整齐的牙齿。再往周围,河底居然铺着一层厚厚的骸骨。今天往后,自己也会成为它们中的一个吧?他想提醒三火,但因着避水符的关系,可以在水下呼吸,但避水的同时封闭了耳鼻口,无法开口说话。他着急地挠着三火的手心,他却反过来握住他,把他带着往一个方向去。那边,隐隐有黑色幽光透出黑水,映入眼帘。那是……三火拨开河底的骸骨,将那东西掏了出来。借着微弱的幽光,陈唐九看清了那是一颗镶着小碎玉的黑色珠子,碧绿的玉石不多不少,正好九颗,铁定就是他们要找的九眼冥珠。他也终于看清了三火的脸,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眼睛死死盯着冥珠,或许是光线的关系,像是怀着几分戾气。陈唐九拉了拉他,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指了指上面。意思是:你上去。三火坚定地摇了下头。陈唐九看见他腿上挨了两箭,急了,用力甩他的手,却没甩开,他那修长无骨的手仿佛铁钳,将两个人牢牢锁在一起。三火将九眼冥珠揣好,蹬着脚下的枯骨向往上游,却半点都浮不起来。这期间,又有几支“箭”从四面八方朝他们倏然射来,陈唐九本能用身体接下大半,三火也没能幸免,又挨了两下。他一扭身变换位置,背后露出来,三火这才发现他伤的这么重,登时红了眼。周身泛起淡青光芒,河底的枯骨居然动了。像是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河底的枯骨慢慢恢复成人形,只是有些残缺不全。骨架一个摞着一个,搭成了一架骨梯,一直延伸到水面上方。陈唐九只能看见头顶一小段高度,但也能猜到三火做了什么,心头一松。他们两个面对面往上爬,中间隔着死人骸骨,场面之诡异,是陈唐九做梦都不敢梦到的程度。先前都没注意到,忘川居然这么深,爬了好久都没爬到头。他的身上在不停流血,后背沉甸甸的,像是扛了个装满石头的麻袋,一直把他往下坠。三火知道他的艰难,始终在比他高一点的位置,连拖带拽地把他往上拉,任凭周围银箭穿梭,就是不放手。陈唐九机械地往上爬,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浑身几乎都麻木了,耳畔“哗啦”一声响,三火先出了水。他返身就来拉陈唐九,把他生拖硬拽地拉到了岸上。陈唐九浑身哆嗦着问:“九,九眼冥珠,有了吗?”三火点点头。他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肚子上的伤。一根尺长的无柄利刃,通体闪烁着寒芒,伤口周围没有血,应该是被河水给涮干净了。他又向身后摸去,胳膊才绕到背后,就触到了冰凉的尖刺。顺着那根“箭”摸下去,摸到了臀上的伤,再往上,一根接一根的“箭”直直竖在背后,长短不一,意味着伤口深浅不一。收回手,“扑通”跪在地上,居然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抬眼看三火:“我怎么……还不死呢?”三火的喉结颤了颤,稳着声音道:“本就是沉香木的身子,怎会惧怕刀兵之痛?别怕,你是妖,不会这么死的。”听他这么说,陈唐九从怕死,变成了怕自己。他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好奇地看着三火腿上流血的伤:“那你呢?你不是纸人吗?也是傀妖?”“我不太一样。”“怎么不一样?”“我的魂魄当时从牌位里出来,四处寄居,后来有了百恶图,便有了长久栖息之所,其实你看到的,只是我分出的、很少的一缕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