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钟燊说过,叫什么来着,陈……陈宁烛?”“正是侄儿!”头顶忽然飘来一大片乌云,眼看着要有大雨,陈宁烛熟悉山中天气,顿觉不妙:“师伯,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松柏道人揉了揉额头,看样人还在酒里:“唔?赶什么路?”陈宁烛无奈:“我们要去封印山神……”话没说完,嘴猛地被松柏道人的大胖手给捂住了,他左右看看,食指压在唇中间:“嘘嘘嘘嘘嘘——莫要打草惊蛇!”陈宁烛心头一惊,这才想起来,整座周观山都是山神的地盘。进山前钟燊就提醒过,须谨言慎行,居然给忘了。可为时已晚,这一句直接闯了大祸。脚下大地发出迟钝的崩裂声,晃动的感觉由轻微变得剧烈,片刻后,松柏道人坐着的那块巨石“嘣”的一声,裂成了无数块。他大叫着“坏了”,拉起陈宁烛就飞身几丈开外,那些碎石却像流矢一般,追着他们的后心不放。陈宁烛只觉得脊背发凉,那是危险来临的本能感知,正以为肯定要硬挨这一下时,身后“当当当”几声脆响,居然出现了一个金盔金甲的大力士,替他们挡下了所有攻势。是师父前两天特意找匠人打的金傀。金子软,一个回合下来,金傀被石头砸得坑坑洼洼,当时陈宁烛问过,为什么不用铁的,铁的便宜,但钟燊说铁的不行,铜铁都没灵性。钟燊一挥手,四大金傀横空出世,乌云下,暗色的反光带来十足的压迫感。松柏道人酒看样彻底醒了,心疼得直哆嗦:“钟燊啊钟燊,你拼死拼活赚来点金子就这么用?”陈宁烛一愣,双手缓缓下垂,看向钟燊平静无波的脸,哽咽:“师父……”钟燊笑了笑:“身外之物,不要放在心上。”陈宁烛知道,师父是为了他们雨夜村,才豁出了所有身家,拿出金票换了一整箱金子,他在心里赌咒发誓,以后一定好好赚钱,还他十箱。前提是,今天有命出去的话。因为对方先手,松柏道人的封印术派不上用场,只能同钟燊联手,跟山神硬碰硬。整座周观山都是山神的武器,可见,这一战九死一生。两人使出浑身解数,还是渐渐落于下风。最后,数不清的藤蔓和枝杈交错成铺天盖地的大网,将两个人罩在当中,捆的死死的。山神作祟,傀术无法取用当地的山石树木。钟燊使光了所有带来的傀儡,松柏道人也使光了所有符箓,两人几乎耗干了灵力,身上缠的藤蔓越收越紧。对上古山神来说,他们不算什么威胁,更别提半桶水都不到的陈宁烛。他被晾在一旁,仰头看着钟燊毫无血色的脸,目眦欲裂:“师父!”胸腔被不断挤压下,钟燊苍白的唇角渗出一丝鲜血,红的刺目。陈宁烛想要救人,却压根找不见对手,只能将一道接一道的灵力砸在地上,明知道这样连山神的皮毛都伤不到,单纯为了泄愤。钟燊双眼微合,费力地挤出几个字:“宁烛,快跑。”“我不走,师父,我不能丢下你!”陈宁烛嘶吼着,跪在地上双手疯狂抓挠地面,“放开,放开我师父!要杀就杀我吧!都是我的错!”山神许是不耐烦了,手腕粗的枝条自上而下轰然抽向陈宁烛的头顶。听到裹挟而来的风声,陈宁烛本能向上架臂一挡,不顾手臂断了一样的疼痛,居然反手将它拿住了。他死死抓着藤蔓不放,抓出了满手的血,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放开我师父!放开他——我要你死,要你死——给我死——”明明刚才身心俱疲,这会儿也不知是哪来的力量,淡蓝色的灵力顺着手中的树枝,霹雳一样窜上树梢,再沿着树干扎入地底。奇迹出现。缠着钟燊和松柏道人的枝条慢慢松开,把两人轻轻放在地上。那些蓝色光点如同萤火一般缓缓漫开,所过之处,暴戾气息散去,根须回归原处,乱甩的枝叶也逐渐平息,最后,整片山都呈现出淡蓝色。陈宁烛扑到钟燊跟前,帮他揉胸口:“师父,师父!”“宁烛,你大成了……”钟燊凝视着他,目光复杂而欣慰。可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安。-钟乳发出光怪陆离的微光,身边不时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子时一刻。三火和闵瑾砚在前,陈唐九和张无聿在后,四人安静地顺着唯一的通道慢慢前行,脚下是浓重的雾气,一不留神就会被不平的地面磕绊一下。子时刚到,他们进入深渊一样的洞口,眼下这便是黄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