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边儿的是谁啊?陈唐九好奇地踮起脚尖儿,皱着眉头仔细一看,顿时三魂儿跑了一魂儿。惨白皮,红脸蛋,煤块眼,就额前画了稀稀拉拉的几根毛,那不是个纸人吗?!柳爷这是醉大发了?怎么跟个纸人玩上了?不是,等等,哪来的纸人啊?陈唐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在蒙圈的时候,柳缇那边完事儿了,伸长脖子喘了天半,对着纸人额头亲了又亲。陈唐九无语。这有点过头了吧?他从窗缝里看见柳缇先拉被子帮纸人盖上,然后也跟着钻进去,凑到那直挺挺的鬼东西耳边,柔声蜜语地说悄悄话。方才有柳缇挡着还不觉得,这会儿窗棱的月光直接照在纸人脸上,脸颊上的纸几乎变得半透明,依稀能看到腮边的竹架轮廓,似乎还在一上一下地直呼扇,诡异得不是一点半点。陈唐九正在打量,下一刻,那纸人漆黑的眼珠居然缓缓转向他,透过窗缝跟他对视。他立刻退了一步,捂住嘴。我去,这能对吗?一摸口袋,才发现今天走的仓促,也没带着乌沉丝。细一琢磨,柳爷这八成是中了什么邪,难怪今天白天看他就重影,是被什么上身了还是怎么的?他在院子里站了足足一刻钟,房里彻底没了动静,他又凑过去往里看,发现纸人恢复了原先的样子,直勾勾看着房梁。看样柳缇暂时没危险,陈唐九决定还是等白天再说。第二天他是被吵醒的。天才亮,有人咣咣砸门。“谁呀一大早的!家里死人啦!”苏行扭着胯,没好气去开门,结果发现门外站着几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手里都拿着家伙。他是镖局家的小少爷,从不怕事,叉着腰瞪着眼,也不管人家是来干啥的,先来个下马威:“干什么?有病啊!”没料到,人家根本没怕他,理直气壮地指着他的鼻子:“把小偷交出来!”苏行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人却愣住了:“啥?”“昨天半夜,你们家有人从我们纸扎铺子偷了个纸人!”“放屁!”苏行跳脚,“一个纸人还用偷?几个钱的玩意儿啊?再说了,谁稀罕纸人啊,晦气!”“我们看的清清楚楚,他抱着纸人翻进你家院墙了!”苏行竖起眉毛:“人半夜偷东西,你们当时怎么不追进来?现在过来说这说那的,我看你们是想栽赃讹钱!”“谁不知你家这宅子邪门啊?哪个愿意大半夜进来触霉头?我们在院子外头守了一夜,没见人出去,你要真不亏心,就让我们搜!”“你说搜救搜?有能耐报官去啊!”“姓苏的,你讲不讲理啊?别仗着你爹开镖局就无法无天啊!”“跟我爹有什么关系?你们这就是欺生!”……一大早的,两边人就这么吵了起来,苏少爷舌战群雄丝毫不落下风,气得对方跳脚,却不敢真的私闯民宅。陈唐九被吵醒了,晚上喝多了酒,又没怎么睡,头昏脑涨。起来缓了半天,听清前面在吵什么,赶忙穿鞋跑向前院。路过柳缇的房间时,下意识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伶牙俐齿的苏行已经占了上风,闵瑾砚在一旁笑着看热闹,陈唐九趿拉着布鞋跑到苏行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襟。“小九,把你吵醒啦?”陈唐九灵机一动:“可不是嘛!有什么可吵的,一个破纸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银元,霸气地拍在纸扎铺子的伙计手里:“算了算了,一两块钱的事儿,有什么可吵的!钱给你,赶紧走吧,别打扰我们的兴致!”苏行瞠目结舌:“小九?”凭啥呀?不,不对!铁公鸡不可能随便拔毛,这里头肯定有事儿!想到这儿,他十分机智地配合:“什么呀?本少爷会差那两块钱?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陈唐九又是替他揉胸又是给他敲背:“这有什么可掰扯的,说不定他们看走眼了,咱们今儿个还得进山玩去,瞎耽误什么工夫呢!”“哼,那就算了!”苏行一歪下巴,用鼻孔看门外几个人,“还不赶紧走?俩银元不够买你个纸人吗?”够倒是够了,但也不是那么个事啊!门外带头的那个汉子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银元,还没等说话,大门“咣当”合上了。等脚步声远了,苏行抱着陈唐九的胳膊:“咋的了?出什么事儿了?是你偷的?”陈唐九气得敲他脑壳:“我偷什么我偷!”他侧头往后院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那纸人在柳爷房里呢!”“啥?”陈唐九紧盯着通往后院的月亮门,把昨晚的见闻对苏行和闵瑾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