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赔罪,也是朝屋子里那位赔罪,朝院外的老伯赔罪!”清亮的声音满是沉重。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陈唐九板着脸走进来,脸上不见之前的谄媚和恭谨。他也不管吴大帅,径直走到张无聿面前,薅起他的后脖领子就往外拽。张无聿的那几名狗腿子互相看看,见人家亲姐夫都没说什么,这次谁也没敢冒头。陈唐九提溜着人,一把推在闵老爹面前,在他膝弯踹了一脚。“噗通”,张无聿跪了,闵老爹吓了一跳,也不哭了,愣愣看着抱着自己双腿的活阎王。陈唐九扯着嗓门:“赔罪啊!”张无聿丢不起这人,手脚并用往起爬,刚撅着屁股站起来,大腿一疼,又被人踹趴下了。“你他妈的……额!”他一回头,见这次踹自己的是自己姐夫,赶忙把后面的零碎给硬吞了回去。得,明白了。姐夫跟这伙人是有联系的,好像涉及到这回他要办的大事,他不敢开罪人家,今天自个儿只能是被牺牲的那个。想到这儿,他抽了抽鼻子,结果眼泪却没下来。狠了狠心,用上吃奶的劲儿给了自己一耳光,顿时半张脸都红了,声泪俱下地抱住闵老爹的大腿。“爹啊!我错了!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瑾砚逞威风,您可别信他说的啊,他那是跟我置气呢,您说这情景,我能让他离开保定吗?我还打算这趟回来帮他重建布行呢!”闵老爹差点翻白眼:“你,你胡说什么呐!谁是你爹!”“您老是瑾砚的爹,就是我爹!”张无聿抱着老头的腿,闭着眼死命不撒手,“我俩都私定终身了,不信等他好了你问!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认,我能怎么办?这不给我坐蜡嘛!”闵老爹惊得目瞪口呆,陈唐九却想杀人。他跟撕狗皮膏药似的把他往起拉:“你还敢污蔑闵老板!你那是嘴吗?放的什么臭屁!你给我过来,你……”三火拍拍他的胳膊:“别弄他了。”陈唐九回头:“怎么?”“等人醒了不就清楚了?”“醒了?要是……”他想说要是醒不过来呢,但觉着晦气,就没说出来。“别那么死脑筋。”三火转向吴大帅,“找个地方,谈正事吧。”陈唐九用力推开张无聿,暗自咬牙。正事?找棺材,找棺材,为了找棺材什么都不顾了是吧?!钟三火,忘恩负义,薄情寡义,见利忘义!他气呼呼跟上去,暗自决定,今天要是敢把张无聿这一块儿不动声色滑过去,就把他们的谈判搅黄。陈唐九想得挺美,不料三火跟吴大帅一进屋,直接把门闩上了。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三火给看透了,不由得一阵心烦。没心肝的纸片子,都一被窝的交情了还藏着掖着,等回头再找你算账!大帅府养的是军医,西洋学成归来的,出来跟张无聿汇报时,说是子弹取出了,没生命危险,还得拿针线缝合伤口,陈唐九听着都疼。不过,万幸没生命危险,不然就算弄死了张无聿,今后闵老爹的日子也一样没法过。院子里安静下来。陈唐九带领闵老爹和苏行占据了大树阴凉下的石桌椅,张无聿缩头缩脑地蹲在院子对角,受气包似的。双方相顾无言,直到军医出来说结束了,这会儿已经到了傍晚。陈唐九进去,看到闵老板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不由得狠狠瞪了凑上来的张无聿一眼。“人我要带回去养伤,你马上给我备车!”还不等张无聿说什么,军医连忙摆着手阻拦:“那可不行,病人现在虚弱得很,麻药劲儿也没过呢,可不兴乱动!”张无聿跟着添油加醋:“对呀,你不懂,伤员得静养,伤口崩开了更麻烦!”“要让闵老板在你这静养?”陈唐九冷笑,“你想得倒美!”张无聿憋屈得直跳脚:“不是吧你!他都那样了,我还能哪样啊?你当我是什么畜生吗?”陈唐九一点也不客气:“你可不就是畜生吗?”“我不跟你这没身份的人说!”张无聿转向闵老爹,低声下气,“爹啊,你要不放心就亲自在这盯着,没经你同意我保证不踏进这院子一步,你信我!这时候真不能乱挪动!”闵老爹看了眼陈唐九,见他满脸怒容,只得把脸别到一边,沧桑地叹了口气。张无聿声嘶力竭:“爹,就算您不心疼我,也得心疼瑾砚啊!”陈唐九满院子追着他打。又过了半个时辰,三火和吴大帅回来了。见到救星,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把脸挤成包子的苏少爷慢慢站起来,眼神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