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唐九借引子溜了,秤砣和宁宁看出三火气不顺,一起躲去偏院干活。他一个人在院子里玩木将军,渔线在他手里像有生命,木头人也跟着活了。“三火,三火——”苏行跑进来时,木将军正爬到树顶代三火逗猫,没等他看清楚什么情况,三火食指一松,木将军“哗啦”落回地上,摔得乱七八糟。苏行奇怪地瞥了一眼,立马上去牵他的手腕:“快走,跟我走!”口气跟方才的柳缇如出一辙,脸上的兴奋劲儿都快把三火的冰块脸给融化了。“干吗?”“快快快,咱看热闹去!”“什么热闹?”“小九去相亲啦!咱跟闵老板去围观!”三火眼梢一挑,再什么都没问,就跟着走了。陈唐九相亲的地方定在吉多林西餐馆,离锦绣布行不远。三火和苏行到的时候,闵老板已经选好了座位,跟陈唐九他们就隔着一张镂刻西式花纹的矮屏风。陈唐九能看到他们,他们也能看到陈唐九。他穿着一身草绿色的条纹西装,像只绿豆蝇,但别说,这套衣服显得他宽肩窄腰身姿挺拔,而且眉宇间还多出几分书卷气。吴美芝唇红齿白皮肤也好,是个美人坯子,她今天穿着西洋人的蓬蓬裙,脖子上的金项链比手指头都粗,上头坠着好几样宝石,连着蝴蝶形胸针随着她的动作晃得人眼晕。三火朝他们冷冷一瞥,随着苏行落座,端起侍者送上的柠檬水,一口喝光。本来陈唐九跟吴美芝谈得挺投机,别的不说,这位欧罗巴回来的大小姐还见多识广,谈吐大方,很讨人喜欢。可等三火跟苏行一进来,他立刻结巴了,好像凳子上冒出了钉子,扎得他扭来扭去,连说话声都小了。四周骤然冒出的凉气儿把闵瑾砚和苏行冻了个哆嗦。苏行搓了搓胳膊,还傻乎乎地问:“怎么这么冷啊?”闵瑾砚看出三火不对劲儿,觉着今天就不该叫他来,硬着头皮没话找话:“三火,你吃了吗?洋人的牛排挺好吃,尝尝?”“吃了。”三火冷冷吐出两个字。“那给你叫个沙冰吧?你不是喜欢吃凉的?”“不吃。”得。闵瑾砚挥挥手,把侍者打发走了。西餐馆里流淌着悦耳的钢琴声,每个客人都是一副矜骄模样,很装,这桌的仨人跟其他人格格不入。他们只顾竖起耳朵听陈唐九和吴小姐天上地下的胡聊,眼看吴小姐笑得跟花儿似的,明显特开心。闵瑾砚一回头,看到三火正在折纸,而他面前的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摆了一排白白胖胖的小耗子。他先是一愣,而后用颤巍巍的声音叫了句:“三,三火,别……”三火撩起眼皮,闵瑾砚仿佛看见一把蒙着寒霜的刀子朝自己扎来,猛地捂住嘴,把后面的话给按了回去。他看着三火把桌面上的纸耗子从头摸到尾,手过之处,耗子们“呲溜呲溜”地顺着桌腿爬到光滑的乌光地砖上。苏行余光看到有东西在动,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大群灰毛大耗子,还没等尖叫出声,就被闵瑾砚捂上了嘴。他早有预料,出手极快,苏行喉咙里的音儿没能发出来,硬是给憋出了两滴眼泪。虽知道三火本事大,但苏行没见过他动手时候的样子,所以也可能是吓的。他是没发出声,隔壁的吴美芝却“嗷”一下跳起来,拎着小包包连踢带蹦,根本拦不住耗子往她的大裙摆里钻。陈唐九上脚帮着踩,但耗子太灵活,他又不是猫,根本治不住。吴美芝叫着救命,周围两桌客人反倒躲得远远的,几名侍者拿着工具过来帮忙,也是打不到,几个人对着围在吴美芝身旁的老鼠束手无策。一只爬到她腰上的老鼠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再也受不了了,大哭着狂奔出西餐馆,带着十几只老鼠一起冲上街面。闵瑾砚:“……”苏行:“……”陈唐九看看一脸苦相的两位好友,又看看淡漠不语的三火,明白了。惹祸了呀?他灵机一动,冲餐馆老板吼:“你这餐馆怎么有老鼠!吓到吴大帅家的小姐了!”一听是吴大帅家的小姐,餐馆老板刹那间满脸土色,慌忙摆着手:“不不不,不知道哇!这不可能啊!贵客,不信你去后厨看,我们的餐馆很干净的!”苏行推了他一把:“看个屁啊,你还不赶紧去大帅府登门谢罪!”闵瑾砚也站起来:“就是,我们小九正跟吴小姐相亲呢,你们真是坏大事了!”老板连连说着对不住,把这满天神佛送出门去,开始琢磨怎么登门赔罪才死的好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