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带着二人进了不远处的包间,闵瑾砚这才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身后突然传来三火幽幽的声音:“你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了,所以晦气。”闵瑾砚回过身,感觉他的目光冷得像冰。是了,刚刚张无聿的眼神……见鬼了,明明他看到了更好看的三火,却还是缠着平庸的自己,以前看上自己的姑娘是不少,男人这可是头一份儿,这很难解释!他又出了一层冷汗,追问:“那怎么办?”三火在他脸上审视片刻,居然笑了:“看在新衣服的份上,我帮你这一回。”闵瑾砚赶忙伸出两根手指:“两套!”-布行掌柜提着玻璃罩子扣死的油灯领三个人上楼,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窜出来个什么东西。因着布匹怕晒,锦绣布行整个二楼都被黑布挡得严严实实,一排排货架子整齐摆着,有的塞满了货,有的是空的,阴影幢幢的交叠在一起,十分诡异。上楼的工夫,闵瑾砚一直咽口水,陈唐九也比他好不了多少,事发突然,他今天没带乌沉丝,什么也感觉不出来,脸上那点沉稳全仗着见多识广胆子大,还有对同门那么一丢丢的信任。三火站在库房正中,双目在黑暗中倒映着两点火光,他一点点逡巡着货架,呼吸很浅,几乎像是没有。闵瑾砚觉得他那一身白纱衣看着比鬼都渗人,要是谁冷不丁上来,肯定吓个半死。蓦地,他开口,声音冰冷,居然还荡开了一点回音,让闵瑾砚和掌柜汗毛都竖起来了。“的确不干净。”“啊?”其他三人异口同声。“被啃的布还留着吗?”闵瑾砚看向掌柜,掌柜忙说:“有,有!昨天被啃的丝绸,剩半卷我没舍得扔,挺贵的!还打算以后拾掇拾掇接着卖呢!”他把三火引到一个角落的货架,从最上面抽出一卷红色布料,上面金线的绣纹精致华贵,一看就不是凡品。“就这个,您看,咬的断茬还在呢!”丝绸本就细软爱抽丝,好好的布料边缘被啃得全是毛边,陈唐九咋舌:“哎哟,可惜了了,这块布做嫁衣绝了啊,以前宫里的妃子用都不寒碜!”三火的拇指和食指捏住布边,从头捋到尾,最后抽出一根丝冲着光亮凝视片刻,缓缓说:“没错,就是嫁衣。”陈唐九愣了愣:“啊?”“这布,被偷去做嫁衣了。”闵瑾砚瞪起眼:“装神弄鬼偷东西?回头我找老柳,等逮到他,看我不……”三火打断道:“他逮不到,是山里有东西要嫁女,来城里找布,你家里熟门熟路了。”闵老板一脸懵,陈掌门却立刻懂了:“你说,精怪?”三火挑起嘴角。闵瑾砚也恍然大悟:“哦,所以之前只是咬坏一些布,这次是咬断了整匹拖走的!”三火点了下头,拢起拖沓的袖子,从旁边货架挂着的登记簿上扯下一张纸,几下就折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纸鹤,又把那根丝让纸鹤衔着,说也奇怪,明明是纸折的简陋物件儿,还真就给它衔住了。看他此举,陈唐九依稀明白他要做什么,又觉得他刚刚笑得很刺眼,撇着嘴明知故问:“你这,能查到啊?”三火五指成拳,用力握了一下纸鹤,再张开时,纸鹤已经不见了。在闵瑾砚的惊叹中,陈唐九眨巴一下眼,其实也被这一手惊得不轻:“你还会变戏法?”三火狠狠瞪了他一眼。陈唐九后知后觉,那是傀术。他不在意傀术什么的,因为只要拿出乌沉丝就能赚钱,他也并不想把傀门发扬光大,那对他来说太遥远太虚幻,但冷不丁在同门面前露怯,他面皮还是有些发红,得亏光线够暗。他清了清嗓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说出来,我回去拿法器,保准一下解决!”三火嗅了嗅手指上残存的气息:“野狐。”“找到地方了?”陈唐九捶了一下闵瑾砚的肩膀,“我这就回去拿东西,免费给我们闵老板干一趟!”三火却已转身往楼下去了:“我往西边去,别跟着。”陈唐九跟闵瑾砚面面相觑。“三火这是干什么去了?”“他……不会吧?这就开始干活了?”待反应过来,陈唐九跳脚,“什么态度啊!我偏要跟!”他追下楼,在人群里盯住三火出尘的背影,一溜小跑跟过去,闵瑾砚不放心,也赶紧跟上。陈唐九一脸不忿地跟在三火身后,一路上说个没完,闵瑾砚从一旁极力地当和事佬,一个穿纱衣布鞋,一个穿长袍马褂,一个穿西装马甲,奇怪的组合走在保定城大街上,惹得路人频频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