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一说,倒让人犯了难。如今妖魔遍地,世道艰难,用于治伤疗愈的药也涨到一颗数金。他们若不是急需用钱,也不会接受窦乘风的雇佣,现在让把钱交出一半,可就不够买药了。片刻后,马车重新上路,身后传来小儿撕心裂肺的凄厉哭喊。华九始终闭着眼,不曾睁开。只行了几步,忽听外头有人喊了一句:“吉大哥,斐大哥。”姓吉的大汉正是那护卫头领,与姓斐的护卫,两人在这些护卫里,手段修为都算是数一数二的。华九从车帘间隙可看到二人皆留了一袋金子在车板之上,拿着刀剑往后头奔去,车马未停。马车上,华九一直冷着脸,元照星递过茶水,颇有些小心,问:“姐姐因那小孩不开心?”华九笑笑:“小孩?不过是个会变身的小妖罢了,那山后头哪里有他娘,有的只怕是一个饥肠辘辘的大妖。”元照星一惊:“既如此,姐姐为何不拦着他们?”华九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一瞬变得冷硬:“我不救该死的鬼,你以为是为他好,可他觉得是你见死不救,到后来还要恨你,”她微微一顿,“何苦来。”何苦来管个闲事反把自己装进去,她看着手上的茶杯,就连一个小小的茶杯,触手生温,也是李珍费尽心思替她准备的,更不论这满车的东西。她因着贪恋李珍给的温暖,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窦玉罗,低声道:“短短几日,只怕陷进去就再难抽身出来了。”这没头没脑的,元照星也没听明白,只是顺着她笑道:“只有我知道,姐姐其实纯净良善,若挣脱不开世间因果牵绊也不奇怪。”华九笑笑,坐正了身子。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不仅没改掉多管闲事的老毛病,连调笑美人的毛病亦犯了:“昨夜同床共枕后,照星果然更懂我了。”【作者有话说】◎姐姐是要把我抛下了?◎过了半日,已是夜深时分,那救人的才回来,去了两人,回来一人。斐姓护卫一身是血,神色落寞。华九也不管,只是旁人问他,他方道出他二人上了妖怪的当,哪有什么妇人、孩子,不过是一大一小两只妖怪。姓吉的护卫首领已被妖怪杀死,他侥幸逃了回来。经过此事,所有护卫都对华九真心敬服起来,再没有不听她话的。七日行路,这一路走的不太平,处处有妖,遍地是怪。遇到妖怪搭的陷阱,不理不入,遇到可怜人求救,自然还是要搭把手救上一救。幸而护卫们都是有本事的,一路猎杀了数头妖怪,自己倒无甚损伤。只是这窦府大小姐奇怪得很,但凡杀了妖怪,她总要将妖怪尸身仔细检查一番,也不知要找什么。这日他们终于来到了万源宗山脚,万源宗在兖州安洪镇以北,是个洞天福地的所在。华九晓得这些正派人士常苦修食素,她怕委屈了肚肠,招呼元照星以及护送他们的队伍在镇子上先吃了一顿大鱼大肉,这才同护送的人作别,两人往万源宗赶去。这世间所有的高门宗派,都讲究一个既入世又出世,既距离尘世凡间不太远,又设置重重屏障防人误闯扰清净。华九便带着元照星被困在了万源宗山腰处的屏障之中,眼前云雾缭绕,走两步便有云雾遮在眼前,叫人不知该往何处,纵是天空中红日高悬,大风呼啸,愣是吹不走一丝一缕。元照星看着就在眼前的石子路,却数回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回首冲华九一笑:“这屏障不识人,想来以为姐姐也是外来的了。”华九心道,我可不正是外来的么。照理说这宗门弟子是知道正确的行路之法,能一路直至峰顶的大殿。可华九并非真正的窦玉罗,是真正的窦玉罗被无常勾走魂魄后,填进尸体里的,并没有她半丝的魂魄保留,亦没有窦玉罗的记忆,不知该如何上峰顶。行来走去走了不少错路,她耐心用罄,挥手凝出些许真气,一下便打在屏障之上。这下万源宗的屏障如有实质现出眼前,顺着其上真气行走的方向,定出几个方位。华九从地上拾起数枚石子,抬手就向方位处打去,她力道不小,落点极准,石子砸在屏障之上现出裂痕,轰地一声破碎。元照星看着近乎透明的屏障在眼前骤然碎裂,又看着华九眨巴眨巴眼睛,真是出乎意料。华九冲他一笑:“我这法子看着粗莽但最有效。”元照星点头:“显而易见。”两人正要迈步,忽见远处着急忙慌跑来几个人,打头的人气势汹汹:“谁在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