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桓泽识趣地站起身,向段元真一拱手,随后走入右侧内室。段元真嘴角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指尖一按,扶手下传来机括咬合的轻微震颤。西耳室中骤然一亮,耳室门悄无声息地消失,与墙壁融为一体。京城一家茶馆内,话本故事落下了帷幕。一间包房的门窗紧闭,房中唯有沐宁与母亲,二人垂着头,彼此靠得极近。大学士夫人刚刚痛快地哭过一场,心中郁结十数载的巨石霍然一卸。一番长谈后,她沉声说道:“宁儿,你已知晓,褚夫人是我的闺中密友,她的儿子褚天泽便是与你有婚约之人。歹人觊觎褚家祖传的阵法图册,诬陷褚刺史通敌谋反,酿成了一桩冤案。你父亲受命处死了褚氏满门。”沐宁眸色暗淡,点了点头:“父亲在褚刺史被定罪后方奉命监刑,实乃皇命难违,身不由己。”她想到了自己的娃娃亲,那个无辜的小男孩,因朝廷一句“嫡子必杀”,未及成人,便血染刑场。在沐宁模糊的记忆里,曾有一名五岁的小哥哥牵着三岁的她,在庭院里捉蛐蛐。早已记不清他的面貌,唯独记得,他的手心很暖。大学士夫人沉默了片刻,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伏在女儿耳边,轻声说道:“宁儿,与你定亲之人,时年八岁的褚天泽,没有死。你那时年幼,我担心你不慎说漏了嘴,故而未曾告诉你。”沐宁闻言,猛地抬起头。大学士夫人将声音压得更低:“当年,褚刺史的副将越参军家的公子身染重病,药石无医,他恰与褚天泽同岁,二人身高相当,相貌亦有几分相似,在你父亲的默许下,做了调换。”“你父亲甘冒此险,只为给褚家留后。”沐宁:“褚天泽今在何处?”大学士夫人:“越参军遇害前曾告诉你父亲,天泽将被褚家世交慕容长青带走抚养。那慕容长青乃天剑宗长老,尊号似乎是……星炼。”她顿了顿,语气凝重,“星炼真人座下,可有年长你两岁,现年二十有一的男弟子?”沐宁的瞳孔微微收缩,原来是他!他竟是自己的未婚夫婿?沐宁向母亲确认:“星炼真人座下确有这样一名男弟子……可他不姓褚,姓越,名唤越桓泽。”大学士夫人急切地追问道:“越桓泽?他相貌如何?家世如何?”听女儿讲述后,大学士夫人长舒一口气:“老天保佑,果然是他!越参军遇害,我和你父亲听闻唯有一具成人尸体,却无从知晓天泽的下落。”“天泽入天剑宗,改名换姓方能掩人耳目。他改姓越,应是为了纪念越参军父子。”沐宁点头思索,同游清心镇时,越桓泽所点百合酥心饼是地道的京城点心,那时他捏起一块,就着明前龙井和茉莉香片细食,是世家子弟才懂的讲究。他深谙阵法,他的手心那样暖。可为何……沐宁看向母亲,眼中带有疑惑:“阿娘,我认不出他,可他必定认得我。为何他从未与我相认?他甚至刻意隐瞒于我,说自己从未到过京城。”大学士夫人爱怜地轻拂女儿的发丝,柔声说道:“褚氏被灭门,他身负血海深仇,应是存着报仇的意志,不愿牵连到你。此外,他定是亦不愿以婚约束缚你,要给你自由选择的权利。”沐宁扁了扁嘴,越桓泽凭什么瞒她!他放弃行使权利是他的事,可若教自己早知道了,定要端起主母的款儿,令他解释清楚与姜师妹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少顷,沐宁又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阿娘,究竟是何人谋害了褚家?”“当初,揭发褚刺史谋反一事的是幻阵阁阁主段元真……”大学士夫人在女儿耳畔低语,接下来的声音唯有母女二人能听到。这厢母女情深,那厢却是一对父女剑拔弩张。段甜儿气得面色发白,胸口起伏不定:“您真是为老不尊!竟然将阿泽哥哥困在那种法阵里!”段元真义正言辞:“臭丫头,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你爹我为老不尊?绮罗居乃是一间阵法治疗室,已救治了不知多少有隐疾的男子,令不知多少女子重拾生活的喜乐,又为不知多少夫妻送去了久盼的子嗣!出了此居后跪拜谢我的,你知道有多少人吗?”段甜儿哼道:“阿泽哥哥是来找您治疗隐疾的吗?况且,其他人求治,皆是夫妇二人共同入阵。您关他一个人在里面,他如何得到纾解?时间一久,他身子不就废了?无论如何,您必须立刻放了阿泽哥哥!”段元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可以自己进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