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顺着赤色衣袍往上,白金流云玉带束于腰间,扣双贝,挂银铃。叶青盏眼眸轻眨,在这玉贝样式的双扣上微愣,抬首以观,得见真容。来者身姿清逸,金丝为衫,红衣作袍,银发垂肩。眸若深海瞳似琥珀,眼神落于人身时,闲散淡漠。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叶青盏曾为了救治黎英而乞求的天启仙人。仙人为何回来此地?当初她听了胡半仙的话去求仙之时,仙人说要以她身上一物来换黎英的命,却并未告诉她是何物。叶青盏只记得,自己同他说完话,听见他说了一句“吾非仙”后便晕了过去。醒来后怀中多了一本修炼法术的秘籍,练了没几天,阎王便找上门来了,以她的寿命为要挟,逼迫她做了鬼渡。想到阎王,叶青盏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天启仙人的腰带上——这双贝相扣的腰带,和阎王那日系得一模一样。因为玉贝样式实罕见,她从未见过,看过后便记得特别清。叶青盏正瞧得出神,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青盏,先下来。”说话的人是闻故,在提醒她从他的腿上下来。叶青盏反应了一会儿,红着脸站到了地上,拉起闻故恭恭敬敬地朝仙人行礼。腰还未弯下去,便听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仙——”问候的话语停在了喉咙中,两人不解地抬起头,看向身量奇高,如参天巨木一般的仙者。天启仙人负手身后,弯腰低眸含笑看向这对年轻人,像是在看两个新奇的玩意,出口的话更是语惊四座:“你们二人,继续抱着说,可权当吾不在这处,”看了眼小姑娘倏然而红的脸颊,又对上小少年瞪过来的眼神,他心情甚好,像个老顽皮似的继续说,“想要做些旁的事,吾也可回避。”婚服尚未脱换,发冠戴歪了的李知行,一身鬼气匆忙冲到这里时,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一时愣在了此处,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在原地开始怀疑自己获悉的消息的真实性。关于天启仙人的记载很少,他所知道的,都是和天地下棋时套出来的。这位住在人间的仙,来路不明,传闻出现之时便携山契海,又平地而起了一座天启山。行迹不定,踪影难觅。派出去追问的仙子们往往都是无功而返,只能打听到他在凡间做的事。听说这位“野仙”很接地气,也很难捉摸——有时给凡人捉鸡治病,有时给迷路的鬼指明回家的路……然而无论是凡人还是妖魔精怪见到他时,总能看见他捧着一束花。方才在房中,李知行看着扈棠晴睡下后,突见屋外金光弥漫,亮如白昼。随即他便闻到漫天卷地的仙气。他成了鬼,对仙气可谓是异常敏感,既熟悉,又惧怕。闻着味儿到这里后,却听到这“野仙”如此调笑,甚至惊诧,以至于走不动道了。叶青盏看到李知行后,睁大了双眸,“谪仙,你怎么不在房中陪三娘,自己跑出来了?”话落,天启仙人饶有兴味的眼神也看向了他,见其周身鬼气冲天,笑着问:“你怎么成这副鬼样子了?”“……”李知行一时无言,只觉这人声音如古钟,甚为耳熟,像是在哪儿听到过,凝眉思索了片刻,终于记起来了——这不是鬼门关那里那拾遗老人么?怎么摇身一变成野仙了?心中一问高过一问,不待他问,天启仙人又开口了:“凡人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为何不珍惜如此良辰,这么早出来做何?”若说方才对这位身份奇多的野仙还存好奇的话,此时听了他的话,李知行只想说:“管你什么事?心中有爱,夜夜都是春宵,”说着,用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语气颇为嫌弃,“算了,你个不知来路的野仙,说了也不懂。”扈棠晴身子不好,今日又是从识海中返回,又是拜堂成亲的,她的身子早就吃不消了,还春宵什么春宵!一身鬼气的谪仙暗自撇着嘴在暗自腹诽,殊不知心里的话全然叫人听了去。“哎呦!”李知行忽然捂着额头龇牙咧嘴了起来,“谁弹我?”天启仙人闲闲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吾。”也不知道这野仙到底修的什么功法,力气怎么这么大。疼得李知行直跳脚,“弹我干什么!”仙人收回了目光,“小小鬼仙,竟敢在心中骂吾,弹的就是你。”“……”自知理亏又打不过的李知行,背过身蹲在了地上,抱着脑袋,敢怒不敢言。待两仙恩怨暂歇后,叶青盏适时插话:“请问仙人为何事来此地?”说话时,她的目光总是被他的玉贝腰带吸引,时不时垂眸去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