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行察言观色,悄声插了句:“妖气与人气本就相斥,久日相守便是互相损命。你爹和病和你娘的命,其实……”谪仙止了话语,众鬼却都了然。扈三娘道:“相爱相杀,向死而生。”李知行点头。洛逢君再言:“我从未后悔生下你,只恨自己不能亲眼看着你长大,也知自己不能再赖在你父亲身边了。生下你之后,我便离开了。凡人有叶落归根的说法,我便回到了虞渊岛,死在了长大的地方。对不起啊墨芷,生了你,却不能好好养养你。”楚乐天又道:“对不住啊我的姑娘,你娘拼命生下你,我活着却不能护好你,只求死了能让守好你。”已经流了很多泪,可是还是止不住,楚墨芷身子打颤,听着他们最后之语。洛逢君和楚乐天,一起道:“对不起,女儿。”“我们很爱你。”琥珀收了声,妖元熄了光。随着话音落下,绣庄中的女娘们,一齐围住了泣不成声的泪人。叶青盏低眸,小声哭。她明明告诉过自己,要成长起来,不能再哭,可是还是忍不住。闻故侧眸看向他,将袖中的帕子递给她。叶青盏接过,是楚墨芷的帕子,他竟然从幻境中带出来了。看着在云雾中振翅的三只青鸟,她问:“闻故,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一个人,但你会死,你还敢不敢爱她,愿不愿意爱她?”就像三娘说的,相爱相杀,向死而生。身边少年半天不语,叶青盏不作期待,往前走去,想要将帕子还给墨芷,却被人扣住了手腕。闻故胸膛贴在她上她的背,叶青盏清楚地听到了心跳声,也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少年人低首,在她耳边低语,缓缓道:“甘之如饴。”既已爱上,那便无论生死,皆甘之如饴。温热的气息摩挲过耳,叶青盏脸泛起了红。一旁的李知行见两人贴在了一起,倏地一下转过声,闭着眼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一睁眼,便见台下的扈三娘掩面笑着,也不是笑少年春心随风动,还是他一把年纪了还如此纯情。李知行尴尬地摸了摸头。叶青盏面色若春桃,欲从闻故的桎梏中挣脱,却不料他扣得更紧了。闻故往前一步,离她更近,带着恳求的语气道:“下次,不要再犯险了。”想起自己曾无比卑劣的心思,他声音沉沉,目色认真,道:“不要为了护我,伤了自己……”他还想说,这样做不值得。只是话还说完,少女便灵巧地挣脱开了的手,不容商量道:“那不行,我可见不了你天天吐血,更何况我也没受伤啊!说了要保护你就是要保护你!”“这件事必须听我的,没得商量。”叶青盏歪歪脑袋,“我去给墨芷还手帕。”闻故留在台侧,之间还残留着少女手腕的温热,他捏紧了手指,唇角抿得很紧。叶青盏送完绣帕便回到他身边,看见闻故在笑,惊喜道:“你笑起来真好看,说话声音也好听,以后多说话说笑。”闻故收起笑意,压着心头的剧痛,应了声:“嗯。”叶青盏看着围在一起的姑娘,又问他:“闻故,你说,人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所求为何?”她说着,谪仙也凑过身子来听。“谢之晏将门之后,却因赵锦繁爱上了戏,被说不伦不类,有辱家门,他却……甘之如饴。”说到这词的时候,她悄悄瞄了一眼身侧的少年,却被抓了个现行。在闻故的注视中,叶青盏慌忙回头,继续道:“青淮终其一生,也不过是想有个能接纳他的地方,而他的母亲徐氏,好像只是为了能与良人共度一生,却不料所嫁非人。同她一样又不一样的,谢之晏的母亲——薛氏,生飘零,被误解,遇谢苍,以为命会不同,却还是罢唱绝演,一尺白绫殒在风雨中。而楚乐天和洛逢君,好像活着,便是为了好好爱一个人……“人生所求,到底怎样在对,怎样才好呢?”闻故看着她,恳切道:“答不了。”叶青盏理解他,她看起来和自己一般大,要是能答人生这一题,也是要出怪事了。一旁偷听的谪仙却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道:“我不知道他们所求为何,但是这群小绣娘所求为何,还是很清楚的。”话落,两人一仙看向一齐看着绣帕女娘们。楚墨芷指着绣帕上的字,不好意思道:“我不认字,白辜负了姐姐们的一片心意。”云盈揽着她的肩,道:“这有什关系,我们念给你听。”云天缥指着绣帕上的字,同众女娘一道,齐声诵:“不羡神鸟伴王母,但作野雀云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