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的手慢慢松开,闻故也看向那位年长一些的妇人,轻点头。桂树下的墨知,也学着闻故的模样,朝她使劲点头。云烟笑了笑,又对着楚墨芷道:“劳烦姑娘带个路,容我等歇息一晚。”楚墨芷闻言,畏畏缩缩地看了他父亲一眼,小声道:“你们跟我来吧。”挂在云天缥腰间的叶青盏,赶忙又给谪仙银杏传书一页,便随着姑娘们一道进了东厢房。一时之间,院中只剩下了四人。楚乐天道:“李方士和闻方士,西屋还空着,您二人若是累了,可去那里暂歇,”说着,他咳嗽了几声,扶住腰,又看向树下的墨知,“墨芷会带你去她住的屋子。”这几句话,仿佛要用尽他所有的力气。楚乐天继续道:“老夫身子撑不住,就早些睡下了,诸位还请自便。”李知行忙欠身行礼,道:“有劳楚大哥了。”楚乐天摆摆手,转身进了正堂。见人离开,闻故看了一眼树下的墨知,忽问:“你要醒着,还是……”墨知生前被烧成了一具炭黑的骷髅架子,哪怕被谪仙重塑了肉身,也是说不了话的,便点了点头,意思是她要醒着。闻故了然,周身顿时阴煞四溢,铺天盖地,似要掩没这方小院。李知行慌忙道:“别冲动啊,你要做何……”话未说完,却见——少年原本一双无悲无喜清冷眸,忽然变得猩红一片,眉心赫然显现出一点赤色印痕,如淋淋血花初绽。沉着声道:“我方才话并未说完,此地并无妖气。”“尽是恨意。”随着闻故话音的落下,东厢房内,被安放在枕边的叶青盏,只见黑雾漫卷,浸淫于其中的一众女娘,都闭上了眼。接着,她又听到有如鬼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我找你找得好苦啊。”锦绣声(五)捧着她的少年,眉心血印……这声音如泣如诉,一会儿仿若是豆蔻年华嬉笑的少女音,一会儿却又成了垂垂老矣的老妪声,又倏然急转变成尖尖细细的吊嗓……像是混杂着万千声音,每一种都在哭,又好像都在笑,听得人头皮一阵发麻。叶青盏惊恐万分,赶忙捂住耳朵,却无济于事。闻故说过她她五感异于常人,此时显露无疑——四方涌来的鬼魅声,就像是扒在她耳边,轻拢慢又急急切切,引她沉沦。“我找你找得好苦啊。”“让我赐你一场美梦吧。”“他们都死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蝼蚁钻进了耳道,叶青盏头昏欲裂,闭上了眼,默默念起了谪仙教给她的清心咒,然而并不管用,这声音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她、她快要坚持不住了……叶青盏慢慢闭上了眼。就在这时,始终伴她左右的阴煞从绣帕中喷涌而出,散成四卷,拉起这手帕的四角,撑着往门外跑,不要命似的。鬼魅之声停了一刻,似是被这会飞的手帕所震惊。不过也只是一瞬,随即便向恶狗追食一般,如影随形。阴煞跑得更快了。终于来到了前院,阴煞瞅准目标,四角合力,将绣帕扔到了满目赤红的少年人怀中。闻故稳稳地接住了。落入了熟悉的掌心,梅香唤醒了将睡未睡的少女。叶青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想说“谢谢你救我”,却在看清闻故此时的面庞后,倏然没了声。捧着她的少年,眉心血印,亦如梦中。明明还未入梦,却像是大梦初醒。叶青盏一时失语。感受到了掌心人身子传来的温热,闻故肆虐的戾气慢慢消散,冷着声问:“可还好?”看着他眉心的印记一点一点退了下去,叶青盏才道:“我、我没事,谢谢你。”闻故沉着眼眸看了她一眼,将绣帕揣进了怀中,只露出一角。在桂树下护着墨知的谪仙,见少年周身的阴煞仍弥漫四处,却不及方才失控,舒了一口气,从树下走到了他的身边。这些鬼魅声,并不敢近他的身。李知行问:“你要撑到何时?”闻故答:“天明。”“可否控制得柱?”李知行看了眼额上青筋暴起的少年,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方才自己一时轻率,答应了要守护这群绣娘,却忘了幻境之事不可随意插手,他们从一开始,或许就不应该进入楚家。更何况,他们并非除妖之师,这鬼魅也不是妖物,乃怨气所结,恨意猖獗。他一个被贬的谪仙,法力被封了大半,在这幻境施展不开拳脚,只能靠这少年以怨打怨,以恨治恨。闻故低眸看了眼怀中的绣帕,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