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淮无辜地眨了下眼。叶小姐的生辰在六月十八,戏班人为了呈现最好的表演,便一日比一日练得更勤。众影人比昨日又早起了半个时辰,结伴到叶府西南别院时,发现有人已经在院中扫地了。赵锦繁同谢之晏一道走上前去看,那人将扫帚立在墙边站定。叶青盏靠在闻故身边,睡眼惺忪地说:“阿羊起得好早啊。”闻故偏目看了她一眼,面上神色不改,心中却惊于她的目力。此时天上淡月还未完全隐去,曙色不见,天地还是一片黑蒙。他需调运体内灵力与阴煞才可看得见院中的少年,而她,随意一眼便可辨别得出。——又想起那夜在阿羊的厢房,她也是在满室的漆黑中,一眼就认出了他。侧首注视着叶青盏的眼睛,闻故双眸微阖。她到底……许是感受到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叶青盏心里头不太舒服,抬头的那一瞬,却又恢复成往日乖巧的模样。而在她抬眸的那一瞬,闻故生疑的目光便成了一贯的淡漠,只是为了扮演好兄长,这几日又装出了些温和。“你刚刚是在看我吗?”叶青盏眨眼问,牢记些心底的盘算,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有什么事吗?”未等到闻故的回答,她便听赵锦繁笑着道:“阿羊你起得可真早,腿没好就不要做这些活计了。”阿羊摇了摇头,声音里没什么温度,道:“无碍。”“天都没亮你看得清吗?”谢之晏哼哼道,“无事献殷勤,非……”赵锦繁回眸定定看向他。谢之晏识趣地闭了嘴——再说下去,今日只怕是又不愿同他讲话了。残月淡去,东方吐白。戏班人皆散去,各自唱演练功的内容,叶青盏跟着闻故,到了一个离院中三人不远不近,刚好可以听得见他们说话声的角落。赵锦繁道:“你昨日芦笛吹得真好,能教教我吗?”“我喜欢笛声,但我不会。”抿着唇在一旁的谢之晏闻言破天荒地没有阻拦,同赵锦繁一道等着少年的答复。阿羊看向他俩,平静道:“可以。”赵锦繁喜出望外,揽上谢之晏的胳膊,笑着说:“谢谢你啊,阿羊。”少年面无表情地扫视了眼一脸得瑟的男人,又看向随意挽在他臂腕上的纤纤玉手,忽然转身走掉了。“他……”还在原地的赵锦繁满眼的迷蒙,“我说错什么了吗?”“没有。”谢之晏笑得一脸荡漾,“别管他。”“怎么能不管,他那张脸,可是多少戏班的香饽饽?是真好看哪!万一跑了怎么办?万一被对家骗去怎么办?”一听这话,谢之晏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将赵锦繁挎在他衣袖上的手轻轻放下,负气道:“去找你的香饽饽吧。”“我丑。”被晾在原地的赵大班主气得跺脚,甩手道:“犯什么混呢!”“一个两个都有毛病吧,姐姐我还不伺候了!”赵锦繁气哄哄地离开。叶青盏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笑着收回了目光。又忽然瞥到,房檐下站着的青淮,也望着赵班主离去的地方傻笑。明明笑着,眼中却含着泪。芦笛声又响了起来,划破了寂寂长空。这次的曲调,比昨日的,更显绵延,幽长。——就像是懵懂少年郎,将藏在心上的事,慢慢诉给风听。该看的都看完了,李知行这几日闲了下来,贵为座上宾,在叶府和叶员外相谈甚欢,拐着弯地向他讨教经商之道,准备重返天庭后,好好敲天上众仙一笔。正事他也没忘,时常去探谢之晏芦笛求学情况。面上嫌弃得紧,手和口却是一点没闲下来,吹得那叫个认真,生怕自己慢比人一句,更生怕赵班主和那少年多说一句话。谪仙瘪了瘪嘴:年轻人的心思可真都是明明白白的。好在今日终于到了叶小姐的及笄宴,他终于不用听芦笛声乱飞了,不过——来给叶小姐贺岁的人还真是多,叶府上下热闹得不得了。岁和班从晌午就开始登台表演,听说有一名成员老毛病犯了,没办法便取了一折戏。剩下的人皆是轮着唱到此时,日薄西山。宴席在月升之前落幕,岁和班一众人终于吃上了一口热饭。阿羊虽然不愿意唱戏,今日却也在台上敲锣打鼓,饿了一天,吃饭时倒也没了前几日的拘谨。赵锦繁看他吃得香,忙给她夹了几口菜,轻声道:“慢点吃。”阿羊身子顿了下,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低头说了声:“谢谢。”谢之晏脸一阵黑,将碗递给赵锦繁,无理道:“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