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盏顿了顿,不重不轻地说:“谢家军投敌叛国了。”“投敌叛国?”李知行登时从椅子上弹起,脑中像是炸开了花一样,“等等等等,我捋捋。”他方才听得入迷,未曾留意到这故事中的人和姓,方才忽然意识到,这两小娃说的,一家姓谢,一家姓赵,不会就是……“那个赵永烈的孙女不会就是——”谪仙再三斟酌,试探地问。“赵锦繁。”闻故淡淡道。李知行倒吸一口气,又问:“那谢家军和谢之晏又是什么关系?”“谢家军主帅谢将军的小儿子,单名一个‘煦’。”叶青盏看向他慢慢道,见其神色些许舒缓,一字一句又补道。“取字——”“之、晏’。”话落,李知行打翻了茶水。茶杯碎在地上清脆一声,继而又听得一阵敲门声。屋内一时静默,两两相望,叶青盏起身去开。门开,赵锦繁探身进来,身后跟着谢之晏。梨园影(八)得把人看紧点。李知行看着推门而入的两张影人,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他本觉着两人一人英飒一人清润,实乃郎才女貌佳偶天成,方才还为两人的山盟海誓感动着,现下却不敢动了。赵锦繁知道谢之晏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帮凶吗?“先生为何这般看着我?”赵锦繁在几人的注视下脚步一滞,后慢慢走进,谢之晏随即跟上,跨过门槛,迈步进来。“没事没事,”李知行脸上藏不住事,便低头去找扫帚,清理让他打落的茶杯,“赵姑娘和谢公子快坐,贫道收拾下地上的狼藉。”闻言谢之晏看向地上碎掉的杯盏,问:“先生,这是怎么了?”脑中跟塑了泥一般,李知行一时舌结,叶青盏却接得很快:“我与哥哥缠着谪……空空道人讲江湖逸闻轶事,说到灵异神怪心中害怕,失手打碎了茶杯,我欲清扫,先生怕我割破手,便替我收拾。”几句话,便言明了房中杯破何为,也道明了她与闻故为何在这里的原由。闻故看了她一眼,心想:近墨者黑。这几日同她朝夕相伴,她将“妹妹”一角演得很认真,又是跟前跟后脆着声音喊“哥哥”,又是喊他吃饭叫他起床,就连茶水她要喝,也必定给他倒一杯……乖顺听话就如同他养的小动物般,却不成想只跟这破烂仙待了一路,就这般伶牙俐齿,谎话张口就来。不行。——得把人看紧点。谢之晏似是被她这副纯真无害又委屈认错的模样说服,轻点了一下头,又看向赵锦繁,后者笑着道:“原是这样,我以为你们在屋中做何呢。”她笑着道,“先生,先不收拾了,那小子醒了,您去瞧瞧吧,路上多亏了您的照拂,我们才能尽早到了叶员外家。”李知行连连道了几声“好”,生怕自己憋不住问出口——话说一半被人打断真是太难受了,他忙道:“劳烦赵班主带路,”赵锦繁应了一声“好”。几人遂出了为李知行安排的住处,沿着长廊而过,到了另一间厢房,门闭着,声音从里面传来:“我不喝!”少年声音又冷又烈,“你们这群该死的戏子!”几人到门口时,听到的便是这句,赵锦繁笑意顿收,面若寒霜,嘴里念着“该死的戏子?”,眼中仿佛又燃起了那夜的大火。“好得很!”“你说说,我们怎么该死了?”赵锦繁推门而入,伸手端过丫鬟手中的汤药,一手捏住少年的下巴,往他口中灌,恶狠狠道:“我赵锦繁今日非逼着你将这药喝完!”褐色的汤药顺着嘴角往下流,床榻上的少年却不再反抗。许是赵班主的气势太过凌烈,屋里的人连同叶员外都不敢言语,看着她态度冷硬地喂榻上的少年喝药。李知行悄声望了一眼侧身后的谢之晏,后者脸色如同山雨欲来的泼墨乌天,他在心里摇头咋舌。叶青盏眨着眼,心里直呼:赵班主好生威武啊!将一碗汤药灌完后,赵锦繁拿着瓷碗站起,对着床上怔目的少年道:“我岁和班三十六人皆为伶人,朝暮谱曲唱戏,为的是安身立命,盼的是戏抚人心,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你一口一个该死戏子,是为何!”少年不语,神色沉沉,盯着她。“好,你不说是吧,”“赵锦繁目光含怒,“我赵锦繁做事向来问心无愧,求一个心安,你一日不说因果原由,我便跟你耗一日。”叶青盏听着赵锦繁的铮铮之言,想起花娘给他们一众小辈说的。她说,赵锦繁是一个刚柔并济的性情女子,要是有人和她硬碰硬,多半是要被磕掉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