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没跟灾民打过交道,他们打过。
若是平常,哪怕灾民数量比官兵多几倍,他们倒也不怕,乌合之众就算数量多些也比不过正经受过训练的官兵。
但如今灾民们可都正又饿又气,正在气头上。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硬的横的都不如不要命的。
再怎么乌合之众,豁出命闹事,官兵也怕啊。
而且——
归根究底,他们大多数人不就是来掠掠阵的吗?
杭州城又不是他们的驻地,就算拼命打赢了,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人人都不是傻子。
武将们表面上领了命,私下却是各有心思。
于是片刻后,便有人报到二皇子这里。
“殿下,不是末将想临阵脱逃,而是嘉兴如今也被灾民围城,末将若是再不赶回去,嘉兴怕是要陷落啊!殿下,嘉兴可是两浙粮仓和盐场重地,万万不可有事啊!”
五大三粗的将领在二皇子面前哭地鼻涕一把泪一把,旁边副将又添油加醋形容嘉兴如今如何如何紧张,就等着他们这些嘉兴驻军赶去救援。
副将特地在“嘉兴驻军”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没错,他们可是嘉兴驻军,而不是杭州驻军,就算要镇压灾民,那也是回嘉兴镇,在杭州镇算个什么事儿?当然,最最关键的是,他们也镇不了。
二皇子一句话就想让他们豁出命跟饿疯了的灾民打,他们脑子有包才听话啊?
二皇子脸色难看。
然而让他脸色更难看的事不止这一件。
陆陆续续又有武官来报。
不是自个儿的驻地出问题了就是自家的老爹老娘或者干脆自己这儿有毛病那儿有伤疾。
反正就一个意思,不出兵呗。
这边拖着不出兵,那么饿疯了的灾民可不管。
除了围攻粮仓的,有些灾民不知道怎么打听到有皇子坐镇府衙。
于是乌泱乌泱地一群人又涌到了府衙。
二皇子等人端坐在府衙大堂里,外头灾民的喊声听得清清楚楚。
甚至有灾民直接喊二皇子三皇子驸马大人。
二皇子有种自己被这喊声撕碎的错觉。
这样的喊声下,他也再没有方才喊着将人通通打死的嚣张,反而很怕自己被那些冲进来的流民打死。
“唉。”一声叹息,却是出自长宁公主驸马李继恩,“殿下,还是开仓赈灾吧,临行前陛下也交代过,财物虽重要,但不可引起民乱更重要,若真起了民乱,花费的可就不止是些许粮食了。”
三皇子闻言,想了想,也连声附和。
皇帝一派派三个人,又是面和心不和的三个人,谁也别想从这次出行中悄悄贪墨多少好处,既然如此,把那些钱粮看的比命还重要干嘛?
而且这杭州的粮仓他们也带不走,开仓赈灾既能安抚那些刁民,损失的也不是他们。
二皇子当然也明白这些道理,之前也不过是为了跟傅霜知的做法别苗头,又被刁民竟敢如此胆大气到,才一时想差,此时被两人这么一说,也是就坡下驴,一副勉为其难又为百姓着想地道:
“唉,我方才也是被起到了,但仔细想想,虽是刁民,却也是我大魏子民,本王身为皇子,自然不可对大魏子民不管不问,既如此——开仓吧!”
有了二皇子肯,事情就好办了。
粮仓门再度打开,之前撤下的粥棚又再度张罗起来,得知消息的灾民自然也潮水般从府衙和粮仓处退去,赶去了粥棚排队。
看着那些人群退去,二皇子等人才顿时松了口气,然后几人便再也待不住了。
“今日财物就能清点装车完毕吧?加快些度,一清点完我们就回京!”二皇子迫不及待道。
本来还想在这传说中繁华富丽的杭州城玩上几天的,但如今这哪里还是什么繁华富丽地,分明是灾民集中营,这会儿开仓施粥把人安抚住了,谁知道那些刁民什么时候再难,还是赶紧把事儿办完了离开为好。
如此虽然此行捞不到太多好处,但能运回几百万两的财物,把事儿干的漂亮,起码可以得父皇一些青眼,前阵子被四皇子狠狠压了风头,二三皇子都急需重新博得老皇帝欢心。
二三皇子都是这般想的,然而——
“殿下,你们不能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