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挡住了光线,眼前再次陷入黑暗,我在黑暗中走啊走,猛地看到了前方的光亮,我朝光亮处奔去,不顾一切的奔去,直到看到站在光亮里的她。
阿溪。
她将书挡住自己的脸,偷偷的在书後面睡觉,放学後厚着脸皮跟在我的身後说自己一点儿也没有听懂,我走了走一回头发现身後早已经没有人影了。
我慌忙的转身回去寻找,她还站在原处,见到我大笑着向我招手,心中的忐忑终于放下,我佯装的生气朝她走去,走近才发现她站在悬崖处。
我大声叫道:“阿溪,到我这边来,那边危险。”
可她好似没有听到,还是微笑着一步步向後退去,我猛的冲上前想拉住她的手,可她整个人已经完全消失了。
我看着两只空空的双手,看着深不见底的深渊,看着慢慢侵染的黑雾,一跃而下,可是她真的消失了。
正始三十六年六月十五日,我再次啓程前往岭南,出发前一夜,我去狱中见了白芷最後一面。
“白芷,杀人偿命,我救不了你,你说的也对,我欠桓家一条命,等我查清三年前的一切,我就去偿命,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没有抛弃过阿溪。”
熙平四年七月二十三日,我到达岭南,随即调查三年前桓家迁徙的真相。
正始三十二年三月初一,我被先帝钦点为状元,消息还未传到岭南,桓家并不知情,根据存档记录,这一日桓家有一批货物运往长安,这也是桓家有记录的最後一批。
同年三月十五日,我随清平公主北上,与常年驻扎北疆的康平公主汇合,这一批货物还未运送到长安,半月後才运到长安。
同年四月十五日,桓衷忽然病重,变卖商铺举家迁徙,三日後匆忙离开,未写明去处。
这就是我能根据存档推出的全部讯息。
通过官方存档我一无所获後,我决定再次前往溪源县时,长安再次传来消息,阿娘突然病重,我只好再次返回长安。
正始三十六年八月三十日,快马加鞭赶回长安,我直接奔回家中,不过三四个月,院中一片萧索,床榻上的阿娘强撑着最後一口气,她见到我终于放下心来,她微弱道:“阿升,是你吗?”
我紧紧的抓着她的手:“阿娘,是我,我回来了。”
阿娘的精神好了一瞬间,她望着床顶,喃喃道:“阿升,阿娘後悔了,真的後悔了,你自小执拗,阿娘不应该拆散你们的,可阿娘只是,只是希望你娶了公主殿下,希望你成为下一个林家的顶梁柱啊。”
闻言我彻底呆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娘,你,你说什麽?不,不可能。。。。。”这件事牵扯到官府,牵扯到衆人,阿娘怎麽可能做到!
阿娘摇摇头道:“有此心思的不止阿娘一人,还有先帝,你也知道,先帝对你堂兄一直心怀愧疚,他一直想重用你,给你铺平以後的升迁路,他选中了驸马的路,可是这条路上偏偏有个绊脚石。”
听到这里,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我终于将我忽视的一条暗线串了起来。
阿娘继续说道:“哈哈,你知道吗?你刚走半个月,阿溪就来了长安。。。。。。”
一道闷雷炸在耳畔,她竟然来过长安?!
“我托公主殿下的侍卫向宫里递信,那时皇上应该已经下旨对桓家动手了,阿溪在长安呆了五六日就匆匆要回溪源,临走前她留下一封信,她一走我就把信交到了宫中,後来有一日宫中来了个小公公传话说,阿溪掉下了悬崖,桓家也完了。”
握住阿娘的手缓缓松开了,我从来没有想过真相会这麽残忍,仿佛一瞬间剥离了我的七窍,僵硬的喃喃道:“阿娘,为什麽,这到底为什麽?”
所有人都可以轻视阿溪是商贾女,可阿娘难道忘了,在他们濒临饿死时是谁给了他们一口饭,连上学堂的银两是谁出的吗?
阿娘不知是哭还是笑:“我不想再回岭南了,我不想再过那种任人欺侮的日子了。。。。。。我有错吗?我有错吗。。。。。”
如果我们都没有错,那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为什麽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为什麽只有我的阿溪死了?
阿娘不甘心的望着我,她在颤抖,在哭泣,可最後还是偏过了头,无奈道:“可还是输了啊,林瀚升,你赢了,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