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风很冷,这一日的风更冷。
没有拜堂,那更没有洞房花烛了,我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看着桌上的蜡烛燃尽熄灭,然後不甘心的走出了书房,想着若我一颗真心大约也能换她一颗真心。
我每日往返军营和府邸,不管刮风还是下雨哪怕下冰雹,可每次回来我还是只能睡在书房里,然後看着蜡烛再一次燃尽熄灭,一日日一月月。
直到一年後岭南的密信。
我快马加鞭的赶回府邸,我以为康平公主会哭,可是她静静的坐在假山後的亭子里,听到声响她侧身望向我,淡声道:“他死了。”
我一时语塞,不知是不是该安慰。
康平公主轻笑一声:“皇上到底还是没有护住啊。”她望向我,忽道:“那蛐蛐很好,谢公子,只是对不起了,我已经不喜欢蛐蛐了。”
心中忽然一涩,我忙问:“那公主殿下喜欢什麽?我去给殿下寻来。”
她怅然道:“我喜欢的已经不在了。”
原来她还记得我,还记得那日的蛐蛐,只是她不是当年的她,我不是当年的我,我们再也回不到那日了。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失落,只觉空落落的。
林瀚砚死了,他的死好似什麽都没有影响,可我不知道的是有些伤口是在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溃烂。
这一年年末,三弟谢柏代表阿爹来视察北疆。
谢柏比我还小七岁,今年不过十三岁的小孩子,初次来到北疆各处都好奇,平日里都跟在我的身侧,只有一次他赖床,我先行回到了军营。
没过多久,家仆匆匆而来,说谢柏落水了。
我大惊失色,一路快马加鞭往回赶,脑中浮出各种猜想,府邸里的池塘很小但很深,我已经多次告诫谢柏不可靠近。他虽顽皮却格外听我这阿兄的话,怎麽可能独自一人去池边玩耍!
我想到了一个人,可念头一想,却吓出了一身冷汗,随即就否决了。
她不会的。
待我回到府邸,谢柏早已得救送回房间,救他的却是康平公主。
我忙去寻她,她的身体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听到声音擡起头望向我,瞬间泪流满面,哽咽道:“我怎麽这麽蠢,连个孩子都舍不得弄死。。。。。。”
我顿在那里,涩然道:“真的是你吗?”
她大叫道:“为什麽不能是我,凭什麽不能是我,你们谢家难道不该死吗!”
我别开她投来的怨恨的视线,低声道:“那你为何还要救阿柏?”
她颓然的一倒,良久才答:“可是他是无辜的,无辜的啊。。。。。”
第七十七回
五年後。
谢家。
康平公主近几日为了减轻心中额痛感,时常呆在亭院中。
这一日,黄历说诸事不宜。
“皇上派人来此,是有什麽事?”康平公主并不想今日见他们,只想快点打发他们离开。
我本想先问一下她的身体,但见她神色淡淡,遂道:“皇上让他们给殿下带个消息。”
康平公主轻声哦了一声:“如果是林家的事,那就不用了。”
林家的事?
林瀚砚都已经死了五年了,这五年林家其他人依然滞留岭南,林家的一举一动朝廷和北疆一清二楚,她更是事无巨细皆知,有什麽林家的事情能够令皇帝千里迢迢派使臣来北疆。
我不答反而回道:“除了林家之事,还有皇家的事。”
康平公主自嘲道:“皇家的事,哪里轮得到我插手?”
当年她远嫁北疆,临行前应该是将林瀚砚的性命托付给了皇上,可不过一年林瀚砚死在了岭南,这件事就像一个死结紧紧的嵌在她与皇上之间。
她对皇上的无礼,我只能当做什麽也没有看到,只道:“殿下,可曾听说皇上选秀之事?”
康平公主一怔,良久才擡起眉眼望向我:“这可是长安的喜事,与我们北疆何干?”
我一噎,这的确是皇上的喜事,可是你可是皇上名义上的姐姐康平公主,怎麽也算是一家人的喜事吧?
不过这五年康平公主一向如此,我打住话头,正准备离开时,她忽然开口问道:“皇上打算立哪一家女子立後?”
我顿了顿:“我四妹,谢瑜。”
康平公主闻言突然大笑起来,等到她停住笑声,又恢复了最初的冷漠,淡淡道:“原来是你家的姑娘啊。。。。。。”
她缓缓起身,掀开了帘卷,一阵凉风扑面而来,看着随风飘动的树枝,喃喃道:“起风了。
今日,果然不是个好日子。
正始十一年六月五日,皇上选秀,立谢家第三女谢瑜为後,一时间前朝後宫边镇全在谢家的掌控中。
康平公主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回长安,我只能只身匆匆赶回长安祝贺。
不过我没有想到,这桩婚事谢瑜那丫头并不乐意,我一回家就听说自从旨意下来那日,谢瑜就被关进了祠堂。
见了我,谢瑜擡头看了我一眼,喊了声大哥,又垂下头,不一会儿,眼泪就滴滴答答的流下来了。
我忙上前给她擦眼泪,安慰道:“别哭别哭,有什麽委屈同大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