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刚沐浴更衣完的缘故,他身上只穿着件雪白蓝边的宽袖长袍,光脚踩在地上。
散乱的墨黑长发上还沾着明显的潮气,发梢湿润。滴落下来的水珠沾在线条漂亮的锁骨上微微闪动着,很快又沿着冷白色的光洁肌肤缓缓滑入松垮的领口以内。系腰带的手也停顿住。
很显然,哪咤也没想到来的人居然会是她……不对,他根本就没想过有人会这麽直接闯进他房里。
四目相对间,气氛顿时死一样的安静。
叶挽秋手中提灯啪地摔在地上,烛光乱晃如同被拨乱的心跳。
她将嘴里那句马上就要喊出口的“三太子你没事吧”给拼命咽回去,随即本能深吸口气想要平复心情,然後又猛地止住。
空气里满是对方身上那种冰凉清雅的莲花香,冷调的微甜混杂犹带热意的温泉水气,熏得人有些发晕。
恍惚一瞬间,她好像懂了为何人间话本里的风流墨客,总爱以香艳精致的笔触描绘所谓美人出浴。确实是……
等等,什麽都秒懂只会害了自己啊叶挽秋!
于是她迅速退回门槛边,擡手以袖做帘挡在眼前。
短暂的僵硬後,哪咤很快恢复往常模样。
他拎起榻上那件银朱外袍穿上,走到桌前坐下看着她,没说话,显然是想问个原因。
听到窸窣的穿衣声,叶挽秋迟疑着小心朝里望了望,见他添了外袍才放下手,尴尬解释:“我见这儿烛火还亮着,又敲了半天门没人回应,还以为是尸神蛊发作出了事,所以才莽撞进来……实在抱歉。”
说完,她捡起地上提灯,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既然三太子安好无碍,那我便先走了。”
一转身,红影轻闪,原本敞开的门被骤然合上,带着莲香的温软绫缎轻抚过她脸颊又飞快撤退开。
叶挽秋莫名其妙回头,看到那抹红影很快垂绕回哪咤身上,绕在他臂弯间,长长的霞红绸尾在地上堆出金银两色的华彩流光。
他轻皱眉峰,拈起混天绫揉弄一下,不悦它的自作主张,接着便听到门口少女语带疑惑地叫他:“三太子还有事吗?”
算也不算。
原本他是准备自己来处理,就是恢复起来会比较麻烦而已。尤其顾虑到萧其明的伤势,哪咤将叶挽秋给他的那枚藏魂晶暂时放在了萧其明身边,帮他疗伤和去除残毒。
他自己则只有九日前,叶挽秋照例送来的一缕祈愿还在手里勉强支撑,用来镇压莲花身带来的烈症。
若是今晚她不来……
他倒也做好了烈症复发的准备。
想到这里,哪咤无声叹口气:“你有刀麽?”
“啊?”
“帮我取出尸神蛊。”他说着,单手握住垂在背後的黑发拨到一边。
叶挽秋走到他身边,放下提灯:“要怎麽做?”
哪咤静默着,乌黑眼珠定定看她几秒,继而略带躲闪地移开,声音清冷如泉,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凝涩:“抱歉。”
叶挽秋没明白他为什麽会突然反过来朝自己道歉,然後便眼睁睁看着他亲手将刚穿好的外袍,连同里面仅有的白色寝衣慢慢解开。
柔软衣料顺着少年漂亮而不夸张的肌理轮廓滑落至手肘处,堆遮在结实劲瘦的腰间,半遮半掩着腰腹处清晰分明的肌肉。提灯烛焰被衣物滑落的气流吹动,映得眼前整副身躯像是从一层鲜红颜料里剥离出来的无暇玉雕,冷寒白净的细腻。
与穿着衣服时看上去略偏清瘦的外形不太一样,少年真实的身形是只有常年习武才能练就的矫健漂亮。一身匀称精健的肌肉看起来流畅紧实,养眼至极,在烛火下带着种极为类似软玉的质感。
叶挽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
一半是被他忽然脱衣服的动作给震惊的,一半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的东西。
深紫发黑的莲焰纹路张牙舞爪盛开在他背上,花与火的线条跃动着爬上手臂,并蔓延至左胸,看上去格外诡异骇人。
“它凝聚在我身上,所以只能脱掉衣服。”哪咤侧过脸,光影模糊了他的表情,只能听见声音,并不如以往那般云淡风轻,“抱歉。”
“这……它,在你身上?为什麽……”她一下子有点说不清话。
“与其他任何的毒或者幻术不同,蛊是活物。哪怕尸神蛊看起来只是一缕烟,但本质上仍旧是活物。虽于我无害,入体也只会被融化,但还是需要引取出来。”
哪咤淡淡解释,旋即又问:“你有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