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错。”
陆图温吃得很慢,仿佛要一口一口细细品尝这碗只有焦味儿的粥。
吃完了,他又躺回绿色的睡袋里,整个人像条温驯的大毛毛虫。
林飘絮寻思着吃了热流食,体温应该能稳定些了。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可算控制住了,顿时放下心来。
“林飘絮,谢谢你。”
他睁开眼,看着她的眼睛说,目光深远,声音绵长。
林飘絮不自在地瞪他一眼:“不用谢,算我倒霉。”
陆图温闭上眼,唇角笑意不减——
他发现了,林飘絮这人擅长付出,但不擅长接收别人的谢意,反而会用虚张声势回击。
想了想,林飘絮又补充道:“你不要想太多,因为我之前太冲动捅了你,偿还而已。”
“你啊,总是有那麽多借口。”他话锋一转,语调开始浓稠黏腻,“就不能承认,你对我有感情吗?”
“就不能因为我善良,做不到见死不救吗?”
林飘絮没好气地反驳,刚想离开,发现衣角又被陆图温伸手揪住了。
“我後悔了,”他无比认真地说,语气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我後悔了,如果不是我一开始做的那些破事儿,你不会这麽抗拒我,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平等地尊重你,追求你……如果。”
後悔又有什麽用呢?一切都是徒劳。
“你不要再说了,好好休息。”林飘絮垂下头去,“再说了,你毕竟是青穹的哥哥,我不救你,他会恨我的。”
“不会的。他巴不得。”陆图温不在意地摇头:“他早就恨死我了,恨不得我下地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躺着的关系,他眼睛中的光像是会流淌般,悲伤与自嘲也随之流淌而出。
“那也必须他亲手送你下去,你不准自己提前下去。”林飘絮瞪他。
陆图温惊异,看她神情颇为认真,哑然失笑:“你说得对。”
“赶紧睡吧,保存体力,明天救援飞机要不来,那才真是直达地狱了。”
林飘絮转移话题——
她不想听这种无意义的忏悔,轻飘飘的一句话,既无法抵消罪行,也无法改变过去。
陆图温却不容她逃避,目光偏执地望过来,紧紧攥住她的视线不放:“不会的。谁想让你下地狱,必须先踩过我的尸体。”
“……”
林飘絮噎住,干巴巴地说,“行吧,就当你还了这次救命之恩。”
她困得不行,给手机调了震动的闹铃,强打起最後一丝精神气钻进睡袋里,打算每三小时起来一次给他换保暖贴。
她以为陆图温应该没有察觉,但其实他清楚地知道。
深夜里周身从温热到冰冷,又从冰冷中回暖的体温,一片寂静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生怕吵醒他刻意放慢的动作,但其实还是笨手笨脚碰这碰那的触感。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有潸然泪下的冲动。
隔天。
救援的直升飞机终于到达,他们被护送到最近的医院里。
经过检查,陆图温身体有两处骨折,头部有轻微颅内出血和脑震荡。
林飘絮除了一些擦伤及肌肉运动过度的挫伤外,没有其他明显外伤。
以防万一还是做了核磁共振丶拍了X光片等内部检查。
这场雪崩波及不少伤员,医院人满为患,林飘絮和陆图温挤在一个病房里。
陆图温躺在病床上,她坐着,寻思着等所有项目的检查结果出来就立马开溜。
“第二次进医院,以前三十年都不见得进几次医院,进了也是头痛脑热的小病,现在不是刀伤就是骨折。”陆图温突发感叹,“跟你在一起,好像很容易没命。”
林飘絮挑眉——
怎麽,我都没嫌你晦气,你在这恶人先告状,暗讽我是扫把星?
顿时没好气地回道:“那是,你不怕吗?”
“我不怕。”
陆图温看着她,眼中的涟漪翻涌成浪,绵延不绝地拍打着她的心扉。
林飘絮怔怔地回望他,第一次有点相信,这个人确实喜欢着她。
不是因为色相不是因为情欲,是真的喜欢她这个人。
哪怕付出生命也无所畏惧,无限接近传说中的“爱”。
“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