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于人间最顶端的生命树枝叶繁茂,树冠如堆叠的云层般一眼望不见尽头,一轮明月高悬,皎洁无瑕,通体无一丝污秽,却在背面不断流下污秽、粘稠的液体。
月光不从月中落下,而是从生命树中流出。
属于至高神的神殿内,身披纯黑甲胄的深渊精灵有一头漆黑如墨的黑发,祂独自一人坐在如一轮黑月般的神座上,一只巨大的手掌将祂身上的神座一同撑起。
律的一头黑发宛如一席展开的丝绸般流淌而下,祂的双目微阖,整个神殿都随着祂的沉睡而陷入了沉寂,神仆们都噤若寒蝉,如一具具人偶,在行走时都小心地避开中心的殿堂,偌大的神殿竟没有一丝声音。
律即使闭上了眼睛,也有一股深邃至极的力量从祂身上流淌而出,污染了整个世界。
但此时此刻的律却陷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梦。
祂梦见自己回到了祂曾经最弱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律,还是一位生活在精灵遗迹中,因为一场意外而沦为阶下囚的囚徒。
过去的一切在祂面前重新上演,律静静地凝视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对之后发生的一起兴不起一丝波澜。
即使是望见了曾经亲手杀死,将对方炼制成魔药的敌人,律的心中也毫无波动,他的心境宛如一轮黝黑到极致的月盘般泛不起丝毫波澜,直到一个陌生的身影骤然出现,犹如在和谐平静的乐曲中插入一枚错轨的齿轮,之后的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
他先是看见一头蔚蓝色的,晃眼至极的蓝发,接着是一张可称完美的俊美面孔,宛如能工巧匠静心雕刻而出的完美杰作,一股淡淡的荷尔蒙从他的身上倾泻而出,他的双目微阖,深邃的眉眼被月光打上一层浅浅的白,即使是在沉睡之中,他的肉唇微微抿起,唇面像是被人反复舔舐而过般,带着一股微亮的柔软色泽。
看上去,就像是应当被人狠狠折辱一般。
蓝发男人睡得很沉。
律的脑中却突兀地出现一个个信息,对方的名字叫做宗明,前不久不知为何将他从牢笼里带了出来,是他敌人的儿子。
律原本打算杀了他,亦或是将他变为傀儡,因为对方的态度太过诡异,但在几次的接触后,律抛弃了之前认为对方在施恩亦或是演戏的念头,因为他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的一举一动,望着律的眼神,对他露出的笑容以及那嘴上说着刺耳的话,实际上却在死死维护他的举动令人疑惑,对他无由来的维护和善意令他陷入了沉默。
律搞不清楚宗明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便决定暂时借着他的掩护行事。结果这家伙像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一般拼了命地贴上来,律只是冷眼观察,却在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后忍无可忍——
把宗明按在床上亲了。
事实证明,和笨蛋在一起,他的智商也会变蠢。
宗明白天和他斗嘴耍脾气带着律一起研究炼金术,艰难学习魔法知识,完全不知道到了晚上,刚刚那个对他冷言冷语互相嘲讽的家伙,会趁着他熟睡的时候爬到他的床上,将他死死按进床铺里深吻。
像是在吃一口可口的小点心般,让宗明在梦中都感觉自己在被某种可怖的怪物所吞噬,他疼得厉害,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身体瑟缩着挣扎起来,双腿疯狂蹬着,像一头竖起鬃毛的野狼,正对着无法反抗的恶兽咆哮。
但无论他再怎么拼了命的拒绝,只要律稍一用力,体型庞大可怖的深渊精灵压在人类的身上,就如同一座无法撼动的高山一般,那道高挑的身躯有着一张绝美的面孔,却是从深渊中爬出的庞然大物,就那样冷眼望着猎物的所有挣扎,在宗明用尽所有的力气,却连推开他都无法做到,就那样倒在床榻上喘息时,律才慢慢俯下身,优雅又野蛮地开始享用这道美食。
在他狰狞的魔纹下隐隐透出那张精致的面孔,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某种霜冷的温度,那股气质很独特,高不可攀,所以就算是宗明都想不到,律在和人接吻的时候会这么狠,这么用力。
宗明虽是唯一一个接受这股狠意的人,却是连自己都不知晓的畏缩又恐惧,被亲得没完没了,没头没尾,唇舌都被死死缠住。
律即使在做着这样恶劣事情的情况下,姿态也是好看的。他将自己的一头银发束起,银丝如流汞,划过那难掩精致的眉眼,律的手指伸出,从后颈处爬出一团团犹如蛛网般缠连的血丝,一颗颗眼球在其中涌动,用一种难掩兴奋的眼神望着面前的猎物,将他的手脚缠禁。
一圈两圈,宗明怒骂了一声混账……你混账……
然后动弹不得。
在被血丝和眼球包裹的床榻上,宗明白皙的肌肤擦过几缕血水,有如在恶兽巢穴中挣扎的猎物,律的手指擦过他的眉眼,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下一秒,这霁月清风的精灵便低下头,狠狠吻上那张深色的唇。
贪婪的呼吸声带着颤抖的怒斥声,混杂在一起。
时间过得很慢,夜深了,无人注意到这片黑暗,宗明甚至不知道自己被亲了多久,只是呼吸慢慢无力,身体虚弱到连一丝力气也无,连喉道都被死死堵住一般,他在梦中感到自己要死了,像在逐渐膨胀的气球中感受到稀薄的氧气不断消耗,被扔进无人的真空之中,被无法反抗的可怖存在死死压制。
律的瞳孔收缩成一个小点,神经质般地颤栗着,宗明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他像是察觉到猎物将要气竭,却贪图对方身上的温度般,死死地抱着怀中的人,贪婪到连微弱的呼吸都要汲取。
再久一点、再多享受一刻,似乎每分每秒都是极致的愉悦,是让神经末梢伸出利爪,将对方慢慢吞噬般的兴奋。
宗明的手指颤动,在窒息的前一秒被人松开,他的额头满是冷汗,刚开始还坚韧愤怒,执拗反抗的人此刻却只有啜泣的力气,他闭合的双目中大片大片地流出透明的眼泪,狼狈地一塌糊涂。
他终于被放过,呼吸微弱地吸收着来之不易的氧气,律望着他这幅可怜的样子,缓缓抬起手,却发现他的手指在不正常的抖动着。
仿佛光是看见宗明这幅凄惨的模样,他的心就要发狂,连自诩冷静毫不出错的理智,都在尖啸着想要更多。
宗明刚刚呼吸了一小会,就感到口鼻似乎又被堵住,在这样的折磨下,男人宛如受了梦魇般陷入狂怒,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他因为缺氧通红的脸上划过道道泪痕,被律吻过的舌头仿若被毒蛇撕咬般迅速发肿,深渊之力涌入其中,让他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抖:“好痛……好痛……”
“我要杀了你……!”宗明艰难地睁开眼睛,试图看清那个折磨他的人究竟是谁,他要把他一刀剁碎!
然而当宗明睁开眼时,那股狂啸的怒意却在望见律的样子后迅速消散,他在月光下望见那张狰狞的面孔,却认出了律微笑的脸,而当宗明意识到趁着黑夜亲吻他,折磨他的人究竟是谁后,怒意变得迷茫,取而代之的一股无法形容的委屈和疑惑。
律微微勾起唇,微笑着看着宗明的脸,想道,他会崩溃吗?会痛苦吗?还是出言嘲讽,亦或是愤怒反抗……
但宗明看着祂,眼中却慢慢的、慢慢涌现出了一股疑惑,他金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如镜面般映出律的脸。
那是一张一头银发的脸。
他说:“你是谁?”
这短短的三个字像是重重一击,打散了一场美梦,律怀中温暖的温度迅速散去,却是在以其他人的角度,看着另外一个律抱着宗明,朝他的脸上喷出一口黑雾,让刚刚苏醒的人再次陷入沉睡。
他掀起一头银发,低下身,又开始继续享用起来,律望着这一幕,心头却划过一个念头。
深渊之力对于所有生灵来说可称剧毒,若是没有渊果制成的药剂,对方即使被抹除这段记忆,醒来之后,也是要发脾气的……
空无一人的神殿内,至高神缓缓苏醒,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室冰冷。
几滴沥青般的黑色淤泥落在地上,祂轻叹一声,从神座上翻身而下,黑雾追随着祂的步伐前进,律仅仅往前踏出一步,似乎就走入了人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圣国的国度,站在圣王的面前,听见圣王与身旁的法神讨论,应当如何摆脱祂的控制。
此时龙族被律一手毁灭,巨龙的踪影在大陆绝迹;之后是魔族与人族决裂,选择投身深渊,成为律的眷属和仆从;一轮明月高悬于大陆之上,取代曾经的太阳笼罩整个人间,世人再见不到阳光,人族面对着这前所未有的危局,即使想要拼死一搏,却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