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宗政双臂耷拉在身体两侧,喉咙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他要怎麽说呢,说是因为纪年堂已死,纪庆杰想要鱼死网破,因为担心他的安危才出此下策?
说不仅是闻恩,孩子已经最先遭到了报复,上次车祸就是纪庆杰策划的一场谋杀?如果让纪庆杰知道闻恩的下落,恐怕闻恩也会遭遇不测?
闻恩会信他吗?或者说,要是他告诉了闻恩真相,闻恩愿意回到达维庄园吗?
没错,纪宗政在闻恩质问时就改变了主意,他觉得弟良说的有道理,如若纪庆杰动真格真要来个鱼死网破,就算派了死侍也无法保证一定能护好闻恩。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劝闻恩暂时回到达维庄园,只有真正待在纪宗政的地盘上,纪庆杰才动不了手。
纪宗政心里有了决定後,目光陡然变得认真起来,他抿了抿冷冽泛白的唇,注视着闻恩:“我可以告诉你为什麽,但是闻恩,我希望你知道後不要意气用事,希望你能考虑我的心情,希望……”
纪宗政深吸一口气,“希望你能暂时回达维庄园,可以吗?”
“回达维庄园?”闻恩差点跳起来,这简直是他的旧伤疤,一碰就痛:“你疯了吧纪宗政,还是你觉得我疯了?我告诉你,什麽事都不值得我再回达维庄园!你爱说不说不想说干脆别说了,我不好奇,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别让那些死侍再跟着我,我现在已经是平民了,平民你懂吗?不是你的奴隶,更不是达维庄园的奴隶,你这样是在侵犯我的人身自由!”
闻恩怒吼完就要离开病房。
“等等!”纪宗政情急之下追上去将人拉住,男人下意识用了自己刚好没多久的那只手,一阵隐痛从手腕处传来,难受地皱了皱眉。
“等等闻恩。”两人站在门後,闻恩背靠着门,纪宗政站在他身前,一只手抵在门上,像是将闻恩围在自己怀里似的:“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你别生气。”
纪宗政最终还是道出了口:“事情是这样的,知闻前段时间不是出了车祸吗,後来派人去查发现那不是一场意外,是纪庆杰在背後捣鬼,之所以没告诉你是怕你空担心。”
“纪年堂死後纪庆杰仗着手中小有势力仍不死心,可他知道自己东山再起无望了,想通过这种方式报复我,我怕他到时候会……动到你头上。”
“什麽?你说知闻的车祸……”闻恩倒吸一口凉气,听到这麽多隐情顿时後怕不已:“纪宗政,这麽重要的事你为什麽瞒着我?要是知闻真出了什麽事,我还傻兮兮的连发生了什麽都不知道,是谁做的也不知道!”
“对不起闻恩。”纪宗政下意识拢了拢身前人的肩膀,“我是怕你担心才隐瞒了这件事。不过你放心,在解决掉纪庆杰之前知闻不会再离开达维庄园,我不会让这种意外出现第二次,我只是担心你……”
纪宗政担心他。
难怪想让他回达维庄园,闻恩脑子突然清明了,他看着眼前贵族一袭正装,只是站在那儿都一副矜贵模样,可在向他解释时又带着股小心翼翼的讨好,闻恩心里五味杂陈。
可狠话刚刚放出口,闻恩将达维庄园视为地狱也不是一句玩笑,他若是真回了达维庄园,岂不是对过去自己的背叛?岂不是对自己这好不容易捡回的一条命的背叛?
闻恩又何尝不知道,其实他很多次都在嘴硬。他一边说再也不要原谅纪宗政,一边又将他当做危急关头的救命稻草,甚至未来还会理所当然地花那笔钱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这些打着利用旗号,一次次任由纪宗政靠近的行为,究竟是他真的想踩着纪宗政向上爬,还是他潜意识认为纪宗政这人还有救呢?闻恩也不知道。
杂乱的思绪让闻恩头疼不已,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目前一定无法给出一个让纪宗政满意的答案,即使纪庆杰可以会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
闻恩沉默良久,做出了选择:“纪宗政,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如果你说的是实话,纪庆杰会动我和知闻,那你记得千万要保护好知闻,最近别让他出门,至于我……死侍的事就先算了,让他们在我身边待到你解决完这件事,可以吗?”
可以吗?闻恩竟然问他可以吗?相遇後第一次,闻恩如此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
纪宗政面色复杂,一方面因闻恩妥协了而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又因闻恩不同意回达维庄园而感到失望。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只派死侍真的能护好闻恩吗?小镇偏远,如果真出了意外该怎麽办?他再也承担不起闻恩第二次离开他了。
纪宗政再也经历不起这样的打击,他真会疯的。
纪宗政试探道:“闻恩,我还是觉得,暂时住进达维庄园是最安全的……”
“这事我已经决定好了。”闻恩不想再改变,如果纪宗政再劝下去,只会让他感觉又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无论什麽事都必须由纪宗政做主,身不由己的五年前。
意识到今天的自己太过于反常,闻恩甩出一句狠话,也算是倒逼自己:“其实说起来,你如果没有找到我,纪庆杰恐怕也想不到把目标放在我身上吧?所以相较于回达维庄园,其实我们俩不来往对我而言才是最安全的,你觉得呢?”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闻恩见纪宗政控制不住表情似的,微微阖上了双眼,贵族这段时间实在是苦笑了太多次。
纪宗政自暴自弃了,他本就与闻恩近在咫尺,这下更是顺从本心,兀自将额头轻轻放在了闻恩肩膀上,他不管闻恩是会骂他,还是会推开他。
他干着喉咙道:“好,你不想回,那暂时就不回,我来想其他办法,但是我再次求你,别再故意说些让我难过的话。”
感受到肩膀上男人额头温热的体温,闻恩目光一顿,偏了偏头。
他没有将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