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中生
闻恩感到後颈刺痛,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魏家郊外的小院,他四周是崎岖的石壁,只有一方有光亮透进来,看起来像一个自然形成的山洞。
闻恩清醒了些,坐起身,慢慢回想起来——他和纪鹤扭打时,是陈治突然闯进院子,陈治打晕了纪鹤,然後又带走了他。
所以,一定是陈治将他扔进了这个山洞。
可陈治不是死了吗?为什麽会突然出现?还知道他在魏家的院子里?闻恩想不明白,只感到後怕不已,这一切如同一团迷雾,而他身处其中,对所有事毫无所知。
环顾四周,闻恩并没有看见陈治的身影,决定不再瞎想,他拖着酸痛不已的身子向洞口走去。
事已至此,既然他幸运地提前苏醒了,就该趁陈治不在先离开这个山洞。
毕竟,相较于被困在达维庄园,显然落入陈治手里下场会更惨,对于这一点闻恩还是清楚的,他可不想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闻恩甩甩脑袋,抛掉那些杂乱的思绪,立即开始行动。
他脚步虚浮地来到洞口处,眼梢刚一擡,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地平线上染红了半边天的夕阳,人字形的雁群从高空飞过,传来阵阵高亢响亮的叫声。
闻恩本想搜寻洞口是否有连接外面的小路,听到这回响的雁鸣,顿时,只觉得一股悲凉之感涌入心间。
闻恩愣住,停下了动作。
他突然一阵恍惚,不知道自己眼下在做什麽。他只是在想,在达维庄园的大半年,他有见过这样的景色吗?
没有,好像是没有的。
达维庄园就是牢笼,他不见天不见地,更看不见成群的大雁,那儿只有巍峨城堡的高墙,还有纪律严明的巡逻警卫。
而等他好不容易逃出那牢笼,却如此凑巧,又落入了陈治手里。回想这一路的经历,闻恩後知後觉感到茫然,对,不是难过痛苦,而是茫然——
他茫然为什麽总是这样,每当他以为就要得救,就要重获自由时,总是有意想不到的人和事跳出来,打破他的希望。
告诉他,不,你做不到。
你无法得救丶无法自由,你的一辈子就只能如此。
闻恩茫然不已,他清瘦的身影迎风站在洞口,被吹得轻轻晃动。直到再也看不见那群大雁,夕阳也越发接近地平线时,闻恩潸然泪下,他控制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
……
少顷,闻恩平复了情绪,他先向左手边走去,想看看那树丛後是什麽,馀光却瞥见山崖,竟然有种熟悉之感。
不是情绪激动下的错觉,是真的熟悉。
在上个世界,闻恩是位登山爱好者,他甚至还为此自学过地理相关知识,所以他相信自己对地形地势的判断不会出错——不仅是熟悉,这山崖,他好像来过。
不是穿越之後,而是穿越之前。
至于具体是什麽时候……闻恩仔细回忆着,脑海中骤然灵光闪过,他记起来了……失足!这不就是他失足坠落的那片山崖吗?
闻恩背後顿时冷汗直冒,他心中産生了一份希冀,又怕自己想太多了。他不敢相信,明明是两个世界,为什麽会有如此相似的山崖?
难不成……难不成……
还没等闻恩想出个所以然来,耳畔骤然响起橐橐的脚步声,正是左手边的树丛後传来的!
闻恩心头一跳,立即躲进了山洞里。
结果下一秒,只见陈治紧随其後钻进山洞,男人起初没看见地上的闻恩,目光一冷,後发现原来闻恩早醒了,正一脸谨慎地贴墙而站,他像是感到好笑,道:“原来在这儿呢。”
两人已是很久不见,最後一次还是绑架,闻恩侥幸逃走,陈治落入纪宗政手中,以纪宗政的性格,陈治估计没死也得扒掉一层皮。
所以闻恩简直不敢相信,这男人居然能用如此平静熟稔的口吻和他说话,以他和陈治之间的恩怨纠葛,陈治不该杀了他才对吗?
闻恩没敢出声,他打量陈治,小心翼翼地後退了两步。
“怎麽?你怕我?”陈治注意到闻恩的反应,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了。
闻恩早不是那个“闻恩”了,更自知在陈治这个前未婚夫面前,自己简直“劣迹斑斑”,只好磕巴道:“没……没有。”
“没有那就站近点,离那麽远干什麽?”说着,陈治利落地拿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些面包和水,还有一把尖刀。男人拿出尖刀挥舞了两下,冷不丁问:“你就不好奇我把你扔这儿做什麽去了?”
闻恩不知道该说好奇,还是不好奇,直到听见陈治不耐烦地冷哼一声,才从善如流问:“你做什麽去了?”
他问得并不勉强,因为他内心的确好奇,更好奇陈治为什麽要带他来这个山洞。下一秒,只听陈治冷酷道:“我回你那院子去了。”
“走之前我只打晕了纪鹤,可转念一想,我还是应该杀了他。”
“纪鹤知道是我劫走了你,只怕纪宗政找到他,他会说出我们的下落。”
话落,闻恩一口气提在嗓子眼,虽然他早知道陈治变了,可他不知道对现在的陈治而言,杀人已是稀松平常。
不然怎麽会随随便便就说出杀了纪鹤这样的话?闻恩刚想说点什麽,只听陈治又道:“可惜,他已经不见了。”
说完,陈治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闻恩身上。
纪鹤不见了为什麽要看着他?闻恩被这炙热诡异的目光吓一跳,只觉得指尖都在颤动,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所以呢?”
“所以……”陈治攥着尖刀,面无表情地靠近闻恩:“纪鹤不见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已经被纪宗政找到了,而接下来……纪宗政马上就会找到我们这儿。”
闻恩下意识摇头。
不对,不对不对,纪鹤不见了不代表被纪宗政找到,说不定他自己离开了呢?
可闻恩力量薄弱,更别说陈治还拿着刀,他不敢反驳,只能步步後退,隐藏自己眼底害怕恐惧的情绪。
闻恩不知道,陈治之所以敢如此肯定,是因为他早被纪庆杰救起,成了纪家的人,他清楚纪鹤离开後并没有回纪家,那当然只可能是被纪宗政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