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良喉咙好似咽了胶水,紧涩道:“我们的车在半路上被一辆吉普劫停,闻恩被绑架了,现在还没找到人……”
“什麽时候的事?你们现在在什麽地方?!”纪宗政极力维持冷静,可没出事时不觉得反常,得知闻恩被绑架,纪宗政顿时联想到来自檀宫的那通电话,为什麽会临时需要他赶往檀宫……这里面必定有鬼。
能计划到这个份上,甚至动用檀宫的力量,不用想一定是他政坛上的对手……可他政坛上最大的对手,除了纪年堂还能有谁?!
纪宗政怒不可遏,想到纪年堂曾做过的种种,现在甚至还敢动到闻恩头上来,他两颊肌肉微微跳动,厉声道:“弟良,你知道劫走闻恩的车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弟良答得很快:“知道,正在追!”
“好。”纪宗政吩咐:“我现在需要你跟紧他们,至于我……”我会反击,我会让纪年堂知道,敢动他纪宗政的人,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
魏嘉文以为自己计划得很好,他挑了最隐秘的一条路线,甚至在回魏家庄园之前,他还让司机特意多绕了几圈,就是为了甩掉身後可能跟来的纪家死侍。
可他低估了达维庄园在联邦的影响力,或者说,他低估了弟良搬出纪宗政名号後能在联邦做到的事。
只追了半个小时,弟良一人驾车,便成功在一条逼仄的小道上逼停了劫走闻恩的吉普。
眼见着两方就要对峙,魏嘉文刚想重新遮住面部下车,闻恩见前方车辆只下来弟良一人,他心中异常冷静,阻止了魏嘉文的动作。
“不用了。”闻恩道:“你不用下了,我去和他说。”
“闻恩!”魏嘉文不明所以,想出言制止。
可闻恩很坚持,事已至此,他不想再做缩头乌龟了。闻恩很清楚,弟良作为纪宗政的死侍兼达维庄园的大管家,恐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一路看着他和纪宗政走到这步的人,他相信,弟良没有那麽冷漠无情。
闻恩想赌一把。
“弟良。”闻恩心一横,下车後咚的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弟良原以为将车劫停,会有一场恶战等着他,他可是亲眼看见四个彪形大汉将闻恩带走了,却没想到下车的会是闻恩,还是跪在他面前的闻恩。
弟良差点打了个趔趄:“闻恩?!你这是做什麽?!他们人呢,让那些把你劫走的人下车!”
闻恩沉默,他膝行向前,时至今日,他早已流干了泪,他本不想哭的,可想到自己只差这临门一脚,只要弟良放了他,他就能得到自由了,闻恩终究还是落下泪来。
闻恩泣不成声,逐字逐句道:“弟良,是我自愿的,他们都是帮我的人!弟良……我求求你,算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我知道你只听命于纪宗政,可……可我们认识这麽久,也算是半个朋友了,我实话告诉你,跟在纪宗政身边的这些日子,我真是从没开心过……我从没开心过!”
闻恩每一句都出自肺腑,是真心之言:“我说这些,并不是想你同情我,即使纪宗政拿我当奴隶,从未真心待我,我时常也会告诉自己,忍了,这些都可以忍了。”
“可你看阿肖,他当初多得唐辰洲宠爱,最後却是个什麽下场?!弟良,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害怕自己最後和阿肖一样!”想到什麽,闻恩突然拉住弟良衣角:“对了……弟安,还有弟安,你这个做哥哥的,不也不想弟安和唐辰洲沾上关系吗?你一直害怕唐辰洲接近弟安,所以你竭力阻止。弟良!我和弟安是一样的,我也不想沾上纪宗政!”
“那些贵族傲慢又自私,冷漠又无情,他们喜怒无常丶阴晴不定,待在他们身边,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我实在是厌倦了!”
“我求你了,放过我吧,弟良!就当看在——”
弟良骤然道:“你走吧。”
闻恩声泪俱下,话未说完,就见弟良咬牙转过身,他又重复了一遍:“你走吧,赶紧走!”
看着弟良的背影,闻恩忽地止住了哭声,他兀自跪了会儿,脑门点地狠狠磕了一下,然後从地上站起身,跑向了後方的吉普。
闻恩没有半点犹豫。
……
而见闻恩动作迅速地上车,魏嘉文神情复杂极了,因为他在刚才闻恩跪地请求弟良放过时,看见了闻恩因跪地而露出的一截脚腕。
魏嘉文在那白得晃眼的脚腕上,看见了一抹透亮的绿色,那是个镯子,还是极为昂贵的极品翡翠镯子。
镯子少有戴在脚腕上的,这未免太诡异。
可魏嘉文作为一个旁观者,多多多少知道些闻恩和宗政的过往,不用怀疑,魏嘉文几乎立马就能肯定,闻恩这脚腕上的镯子,一定是宗政强迫他戴上的。
至于为什麽人都要离开了,闻恩还没取下来,那就要问闻恩本人了,或许忘了,也或许是其他原因。
但此时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魏嘉文突然开始感到後怕,他突然意识到,闻恩在纪宗政心中的地位,绝不是一个生下孩子的奴隶那麽简单,甚至也不是单纯的喜爱,一定比喜欢还要浓烈。
魏嘉文不禁问自己,他对闻恩那些浅显的兴趣,真的值得他去做这一切吗?真的值得他为此不惜和纪宗政对着干吗?
魏嘉文隐隐有预感,他和纪宗政,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可这世上没有後悔药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