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闻恩的印象中,自他醒来以後,除了医生和专业护工,他就只见过纪宗政一人,纪宗政近一个月没去过檀宫,几乎住在了他病房里,跑前跑後,忙上忙下,毫不假手于人。
可惜闻恩早过了会感动的时候,他知道眼前这贵族贯会做戏,更不想再去寻找那些问题的答案,他已决意离开。
但在纪宗政看来,这还是闻恩醒来第一次开口找他说话,纪宗政喜出望外,回答都变得急切了:“来过,魏嘉文带着魏朗,弟良带着弟安都来过,还有……还有唐辰洲,也来过,怎麽?你想见他们吗?”
闻恩没有情绪地点头:“我想见他们。”
纪宗政虽然不知道为什麽闻恩会想这一出,可好不容易多说几句话,纪宗政不想扫兴,又想到弟安和闻恩关系很好,答应得很果断:“好,等明天,等明天我就让他们过来。”
闻恩嗯一声,又躺回了床上,让本想和他多说几句的纪宗政刚啓唇,又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果不其然,翌日,弟良弟安丶魏嘉文魏朗,以及唐辰洲都过来了,病房里堆满了鲜花和名贵补品,阵仗极大。
医生还有些事要交代,纪宗政只在病房站了会儿,见弟安陪闻恩聊天,便出去了。
纪宗政人刚离开,闻恩立即找借口将剩下几人支走,只留下魏朗一人。
这也是他此次的目的。
没错,他找的就是魏朗,他需要魏朗的帮助。
魏朗许久没见闻恩了,更没想到再见会是在这种情况下,闻恩已经生下了孩子,还……还刚从自杀中抢救回来。
魏朗来之前听说了许多关于闻恩的事,心情复杂。
“你现在,过得不好吧。”魏朗轻声道。
闻恩凄惨一笑,自知没什麽好藏着掖着的,他伸出自己的手腕,他就是要让魏朗看到,他过得不好,他希望魏朗帮他,“魏朗,你还记得吧,我曾经救过你一命。”
“记得。”魏朗一惊,不知道闻恩为什麽提这个。环顾一周,後知後觉发现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魏朗才反应过来,闻恩早将其他人支出去了。
魏朗心里已经有了预感:“怎麽……你,你想做什麽?还是需要我帮你做什麽吗?”
“我的确需要你帮我。”闻恩思忖片刻,说出自己的打算:“魏家在联邦是豪门贵族,但是我打听过,魏家和普通贵族家庭不一样,你们从不歧视奴隶,甚至还会结交奴隶,所以我想……”铺垫到这儿,闻恩忍不住了,他恳求道:“魏朗,看在我救过你一命的份上,你能帮我离开达维庄园吗?”
“离开达维庄园?”魏朗吓得目瞪口呆,立马去关门,上锁後才敢回到闻恩身边,“你想离开达维庄园?怎麽离开?纪大哥知道吗?”
魏朗口中的纪大哥,自然是指纪宗政。
只见闻恩摇了摇头,“我们俩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别看他在挽回我,但是我很清楚,挽回不代表愿意放我走,他不会放我走的……”
魏朗更震惊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瞒着纪大哥离开达维庄园?”
闻恩颔首,又急急解释:“我知道,以你一个人的力量,肯定办不到……”他压低声音,“所以我还需要你哥的帮助,可我单独找你哥一定会惹人怀疑,所以才想到你,我救过你一命,通过你去找他,他一定会答应。”
“可是……”魏朗语气犹豫:“你怎麽知道我哥会答应?他要是不答应呢?以我哥和纪大哥的关系,那你的计划不就暴露了?”
“不试试怎麽知道呢?”闻恩垂下眼,话虽这样说,可他就是确定,魏嘉文一定会答应的,他直觉魏嘉文一定会答应。
魏朗双臂坠在腿侧,手指蜷缩了好几次,考虑半响,终究还是应下了,“好吧,我去试试。”
得到肯定答案,闻恩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吐出心中的浊气,眼眶涌出热泪:“谢谢你,魏朗。”
——
出院当天。
病房里更是来了不少人,闻恩越过衆人朝魏朗望去,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肯定的答案,他又望向魏嘉文,不出所料,魏嘉文也在不经意间注视他。
通过魏家两兄弟的反应,闻恩确定了,他一定能得救,他马上就要自由了。
好不容易,等到纪宗政接电话暂时离开的间隙,闻恩手心被塞进一个纸团,闻恩谨慎地躲进卫生间拆开,只有四个字——跟紧我哥。
闻恩深吸几口气,露出了长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下一秒,他果断将纸团撕碎泡烂扔进了下水道。
出卫生间时,纪宗政已经回来了,闻恩尽力去平静剧烈跳动的心脏,他坐回床上,接过纪宗政递来的温水,在纪宗政“再不喝要凉了”的叮嘱下,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感受着水滑过喉咙的湿润,想到等会儿就要奔向自由,闻恩有鸟即将冲破牢笼的兴奋,又有着一股莫名的悲伤,闻恩踌躇很久,第一次主动说:“纪宗政,我想看看孩子。”
孩子?
闻言,纪宗政动作有些许迟钝,等反应过来後,他欣喜若狂,刚下令让佣人去将孩子抱来,後又制止了,口中念道:“还是我来吧,我来!”
纪宗政抱孩子的姿势极为标准,他托住孩子颈部,慢慢放进闻恩怀里,轻声道:“小心,他还在睡。”
闻恩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接过,抱在怀里打量。
这还是生下这孩子後第一次将他抱在怀里,闻恩看着他的小鼻子丶小嘴巴,还有捏成拳头的小手,心里一片宁静。
看看吧,就当看最後一眼。
希望你今後一切都好,希望你开心丶快乐,当然最希望的……还是我没在你身边,你能忘记自己有一个奴隶母亲,忘记自己身上流着奴隶的血液。
我想,我还是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