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入秋以後,气温转冷,俞络带着山狸子去买秋装。她实在是没想到儿童秋装已经有这麽多花样,看见山狸子穿的好看,就忍不住想买,于是存了多年的积蓄终于有了可以使用的地方。
这一天放学,山狸子垂头丧气地来到俞络面前,仰起头,眼巴巴地说:“络络姨,老师叫你过去呢。”
俞络顿时就吓了一跳,她是作为别人家的孩子长大,从小就是学生中的榜样,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立刻就觉得心跳加速,言语混乱,“那个,山狸子,怎麽了?”
“也不是什麽大事了,山狸子最近没有闯祸的。”山狸子偏过头去,小脸满是倔强。
俞络忐忑不安地带着山狸子来到老师的办公室,由她暂时代替俞縧她们担任山狸子的监护人这件事已经跟老师说过,所以也不存在什麽交接上的问题。
“山狸子的家长啊,这个孩子的教育还是要重视啊。最近山狸子上课不怎麽认真,总是走神,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听到班主任老师这麽一说,俞络困惑地看向山狸子。
山狸子仰起脑袋,说:“山狸子没有走神,山狸子已经听懂了,作业都能按时完成。因为老师剩下的话都没有特别的含义,山狸子就没怎麽听了。”
俞络立刻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不等于在说老师水课吗?于是,赶紧对山狸子说:“一节课才多少时间?老师的每一句话都是很宝贵的经验之谈,你不认真听,怎麽知道哪一句重要,哪一句不重要?”
山狸子本来是不服气的,但是看到班主任老师的脸色,就乖乖地说:“山狸子知道了,是山狸子错了。”
这样的态度当然值得表扬,俞络心里却感到不安,倒是班主任老师很满意。这种家校沟通如果遇到了特殊的学生和家长,本来就很难处理。现在学生认了错,家长也配合,那麽便皆大欢喜。接着又聊了一下山狸子在学习方面的成就,大家便友好地说再见了。
从附小正门出来,因为俞络已经不是京都修行学院在校生,自然没有那麽执着地从侧门进出。附小正门外是条美食街,今晚不做饭,晚饭就在外面解决。
山狸子很喜欢吃街尾那家牛肉汤面,对那酸酸的小菜更是赞不绝口。俞络自己尝试过在家做,结果就是大家不约而同表示愿意继续在外面吃。
看到山狸子吃的香,俞络内心的石头暂时放下了一些。陪伴山狸子这段时间,她压力极大,一个是担忧没办法好好照顾山狸子,另一个是俞縧她们始终没有消息。虽然山狸子亲自去求了签,大巫也不着急,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局面,总是令人无法安心。
“山狸子吃饱了!”
放下筷子,山狸子明明说的是应该高兴的事,小脸却是分外严肃,眼底更是隐藏着愁绪,浓得化不开。
“山狸子真棒!”
俞络夸赞一句,她现在尽量不去提俞縧她们的事,只怕因此勾起山狸子的伤心事。她更害怕山狸子不停地询问那两个人为什麽还没有回来,偏偏山狸子又表现得非常懂事,只是在最初那几天问了几次,此後就老老实实地等待消息了。
回到安居小院。
圻叶之和姜佩尤一起过来陪山狸子玩,不知不觉说起今天叫家长的事。
圻叶之便出了个主意:“这个简单,老师为什麽讨厌你上课走神?不是因为你不听课,而是因为没听,就显得老师说的都是废话,老师当然生气了。你下次这样,不管怎麽走神,总是摆出一副正在认真听讲的样子,这不就可以了吗?”
山狸子觉得有点奇怪,忍不住问:“这算是欺骗吗?”
“当然不是。”圻叶之反问:“老师上课讲的知识,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
“老师讲的道理,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考试怎麽样?”
“最近的课堂测试,山狸子拿了一百分。”
“这不就对了吗?该学的你都已经学到了,不过是你比别人聪明,不需要浪费那麽多时间而已。既然这样,你上课假装在听,同学们以为你是跟她们一个水平的,老师以为你是注意力非常集中,反正最後要的成绩都有,皆大欢喜了不是吗?”
“有道理!”
山狸子眼睛跟着亮了起来,从宽州神庙回来,这还是她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
一旁的俞络已经目瞪口呆,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要如何驳斥圻叶之的话,既无法插话,也无法在对话结束之後再说点有教育意义的。
姜佩尤则是本来不打算直接介入此事的,听到後面越觉得难以忍受,便给了圻叶之一个肘击,“你胡说八道什麽呢?把山狸子教坏了,等俞縧和宁怀溶回来,可不得打断你的腿!”
山狸子的注意力完全在姜佩尤後面那几句,眼睛又亮了几分。
圻叶之丝毫不认为自己有什麽错,她说:“山狸子又不是普通的小孩子,跟那些小学生在一起,只会拉低智商,还是需要我们的教育才能走上正轨。别的不说,你看看山狸子,才多长时间?又长高了好几厘米。”
俞络下意识看过去,心想果然是如此,难怪之前买的衣服这麽快就穿不了了。
姜佩尤闻言更加恼火,有些话又不好在山狸子面前说出来,只好等俞络带着山狸子去洗澡以後,才对圻叶之说:“你懂什麽?山狸子这段时间飞快地长个子,那是愁的!”
圻叶之初时不解,随後便想起妖的心智成长跟所经历的事情有关,便恍然大悟。
“害!这不是无解的事吗?山狸子本来就人小鬼大,这麽一点点大小,就知道一个人从京都飞到宽州,还能直接见到大巫!我像她这麽大的时候,都没有这个本事。眼下,只要俞縧她们不回来,山狸子就永远开心不起来。”
圻叶之说着就压低声音,“我跟你说啊,别看山狸子表面上没有特别伤心,实际上俞络早上给她收拾床铺的时候,发现枕头上都湿了一大片,明显是晚上偷偷在哭。”
难得见到圻叶之如此正经地说话,姜佩尤一时也深受触动,默默无言。
圻叶之见气氛烘托到了,就趁机问:“现在到底怎麽样了?这都失踪快一个月了,连一句明白话都没有吗?”
姜佩尤思考了几秒,才说:“北堡山那个地方之所以封闭起来,是因为内部有很多根本没有搞清楚的东西,只不过是这些年消停了,大家也就选择性遗忘了。这几次派人进去,得到的结果都差不多,那两人气息全无,或许是被带到别的世界去了。”
圻叶之大惊:“你这最後一句是认真的吗?要是这麽容易,九阶强者还发什麽愁啊?”
姜佩尤怒气冲冲地瞪了她一眼,“你以为去到别的世界就一定有生机?说不定是某个破碎小世界,与世隔绝的那种!”
圻叶之张了张嘴,觉得很有道理,一时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