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窗,冷刀子迎面痛击,鼻子立刻泛上一股刺酸劲儿,但他没躲,想看看雪。地面已经积了层薄的,落上去就是完整的一片,积在角落不消不融。他又仰头欣赏半天,不留神被它钻了脖子,冰得一个激灵,咣当把窗关了。
外头冻得要命,屋里燥得要死,宋岑如原地转悠半天,还是难受,跑进洗手间捧水浇脸,抹了润肤露,又去厨房找牛奶喝。
厅外是华叔打电话的声音,应该是在和宋文景讲话。
冰箱门半敞,从边缘冒出一个脑袋,宋岑如听见他们在说谢珏出差的事,几个关键词一下子拽住他的注意力:局势紧张、安全、不要打草惊蛇。
声音渐远,华叔好像去了院子,宋岑如半出神的倒了牛奶,有点彷徨……肯定是跟国际形势有关,做生意就怕这个,哪怕是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也很难说完全不被搅进去。
耐心等着电话结束,他凑上去,“华叔,我妈说什么了?”
华叔顿了一下,摆摆手,“没什么,叫我去她房里找几份资料给寄过去。”
宋岑如没开口了,不说就是不想让他知道的意思,不是他该关心的事儿,再问也问不出来,还会提防的更紧。
“好吧,我回屋了。”他说。
能怎么办,再找机会留意吧,以前也不是没出过类似情况,只要涉及进出口的商贸都麻烦,瑞云这么多年一直很谨慎,能不掺和的绝不掺和,最后解决的也还算顺利。
现在最要紧的任务还是学习,宋岑如给自己劝好了,免得书都读不进去。
转天上学,早自习变成全班换位置,顺序全部打乱,黑板上画好了座位图,宋岑如在靠窗中间那排。
挺好,能看景,还是朝着大街那边。
强寒流赖在华北地区,一赖就是半个月,天气预报播了好几回暴雪橙色预警。宋岑如上课偶尔走神,外头来来往往的小人儿和雪景比科目书有意思,反正这些知识都会,稍微摸摸鱼也不是不可以。
周五这天又飘了雪,鹅毛大雪。宋岑如打着黑伞,回家变全白。抖落一身寒气,进房就听见窗外有动静,他打开窗,“嗖”一下外头飞进来个纸团,正中眉心。
树上没人,墙上也没人,隔着障碍物都能投这么准,奥运会要有这项目霍北肯定是冠军。
展开纸团,还是熟悉的丑字:
[明天中午上我家吃饭]
紧接着又飞了第二个,砸的是脑门儿。
[不准拒绝]
宋岑如攥着纸团,从本子上随便撕了张纸,唰唰写完扔出去。
[别砸我头!!!]
墙外的人笑了声,潇洒得瑟的走了。
父母不在的日子他是可以溜去大杂院的,华叔那边属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自心知肚明,他就编个像样的理由混一混。
在这之前,华叔暗里问过,为什么喜欢跟那帮孩子玩儿?
不过他把话术包装了一下,问的是:跟某老板的孩子相处的怎么样?人家约你骑马怎么没去?
他答的是累。
身累,心也累,钻进一个豪门子弟的套子里,说的聊的都是飘在天上的大事。哪怕讲你今天吃什么,穿什么,话里都藏着那股暗暗较劲的意思。都是有钱人,谁比谁金贵了。
再一个,这群人都是带着目的来的,能参加商宴的小孩儿有几个真单纯。大杂院不同,他们里里外外一个样。
第二天中午,宋岑如进门就被拉到厨房去了,午饭已经备得差不多,寒气被挡在外面,霍北捞了一大锅面在灶台那儿过水。
让他有点诧异的是今天菜色比平时丰富很多,人也特别齐全,姥姥、虎子、大福都在,就少了个李东东。
陆平张罗着他落座,剩下那两个都在帮忙,他哪能一个人闲着,撸了袖子说给他分点儿活。
虎子第一个举手说替他剥蒜,霍北一把给人拉走了,剥屁,过来帮我挑面。
桌上已经摆了四道菜,锅塌豆腐、香芹牛柳、醋溜木须、汆丸子,主食就是眼前这锅面,配炸酱和菜码。
灶台旁边摆了五个碗,宋岑如的任务就是给大伙儿分面,他问:“今天什么日子啊?”
“黄道吉日。”霍北道。
宋岑如侧头看他,被霍北用手推回去,“干活。吃多少自己挑,别又整吐了。”
这人不正经回答,还要挖他尴尬历史,宋岑如嘟囔:“怎么还记得这茬,不能忘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