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雪地中,再一次感受到被那户人家卖到青玉楼时的绝望。
这样的绝望,她已经体会过无数次。
被推进昏暗的房间,门一关,落锁的声音传来,虞秋水立刻去扒门,门早已经被锁死了。
“小水啊,别想着跑,青玉楼养了你这么多年,是时候报答了。你若是跑了,崔老爷一个不高兴,叫人拆了青玉楼,你叫我们怎么活?”
“崔老爷背后之人只手遮天,你我都惹不起。你乖乖的,把崔老爷伺候好了,还能过上好日子。”
虞秋水使劲一踹门,嘶吼出声:“我不稀罕!”
外头站着的俩妈妈嗤笑,摇了摇头,根本不理她,转身就走。
“还是年轻,不知外头有多险。”
“待她在外头被欺负了,就知道青玉楼的好。”
两人说笑声传进来,针一般扎在虞秋水身上。这样的话不是没听过,青玉楼的妈妈教训不听话的花魁时,先是一顿罚,再说这类话哄骗她们。
虞秋水望着被锁死的门,想到崔老爷满身肥肉的样子,心中一阵恶寒。
她再次尝试拉门,只拉开了一道缝,根本出不去。转身环顾四周,看到对面紧闭的床,立刻跑过去,伸手一推,没推动。
低头一看,窗户被锁死了。
虞秋水眨了眨眼,低头看自己生了冻疮的手,忽然觉得双手很痒,痒得她想将生冻疮的肉挖出来,这样就不会再痒了。
她挪到门后,蹲下来,双手环抱膝盖,脸埋在膝盖里,身子颤抖。
外头忽降骤雪,越来越大。
柳妈妈提着衣裙,快步下楼,脚跺在楼梯板上,噔噔声从三楼响到一楼。走到厅堂,见着那头坐着的人,脸上堆起笑。
“崔老爷怎来得这般早,小姑娘还没收拾好呢,脏兮兮的,不好见人。”
“我今儿有个贵客,借你这青玉楼来接待他,”崔老爷瞪大都快成一条缝的眼,环顾四周,没瞧见几个花魁,一敲桌面,开始命令柳妈妈做事:“把你这样貌好的花魁全都叫来。”
柳妈妈一听崔老爷今日要在青玉楼设宴,笑得合不拢嘴。
“您放心,奴家定然令崔老爷你与那贵客满意!”话语一转,柳妈妈搓了搓手,低声问,“那前几日说好的……”
崔老爷浑浊的眼珠子盯着她,哼声一笑:“我说话算数,今晚你们好好伺候,不会亏待你们。”
柳妈妈哎呦一声,当即说了好,扭着腰往崔老爷身侧一撞,叫那崔老爷伸手狠狠掐了一把。
她竟也不觉得恶心,笑着上楼,吩咐人准备。
今晚一个崔老爷,一个贵客,这场宴会结束,这个冬天便好过了。
青玉楼热闹起来,婢女小厮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嘈杂的声音传进来,昏暗的房间里蜷缩的脑袋抬起,挂着泪珠的长睫一颤,她听到开锁的声音,门开了一条缝,求生的本能让她起身往外冲。
两个婆子早就有所防备,张开手将她拦住,架着她往外走。
她死死扣住门框,目眦欲裂,四只手紧紧箍着她肩膀往外拉,抓住门框的手指一根根脱落,虞秋水还是没能跑得了。
她被押着去了另外一间房,里头薰着香,那是青玉楼里特有的熏香,花魁身上都是这种味道,艳俗,难闻得很。
房间外头守着俩小厮,婆子和婢女在里头压着她梳妆打扮,根本没有机会可逃。
“做出一副贞洁烈女的样,你觉得会有人来可怜你,放过你?”婆子冷笑:“一旦进了青玉楼,就是被卖的命。”
虞秋水安静下来,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被一点点抹上脂粉的脸,眼睫一颤,泪珠砸落。
婆子满意地看着她这副认了命的模样,“早这么听话,柳妈妈怎么舍得把你关着吃苦头。”
虞秋水咬着唇,刚上好的唇脂被抹了一半,婢女朝婆子看了眼,那婆子掐着她下巴,让她松开嘴,叫婢女重新上。
“你呢,今晚好好伺候崔老爷,眼一闭,一晚上就过去了,明日一醒,就当什么没发生过。”
婢女为她上完妆,就要脱她的衣裳,虞秋水紧紧抓住自己洗的发白的粗布麻衣,颤声说:“我自己来。”
婢女看着她,最终松了手。
“姑娘要是换好了,叫奴婢一声。”
婆子和婢女退出房间,在外头守着。这间屋子是她们特意准备的,窗户都封锁,她想跑,必须得从门那走。
虞秋水知道自己现在没有机会跑,灭了熏香,慢吞吞的褪下外裳,换上鲜艳的衣裳,指尖摩挲衣裳上绚丽花纹,想到华娘之前与自己说的那番话,抹了眼泪,回到铜镜前。
镜中少女唇红齿白,瘦削的脸上了妆,倒是有种脱离她这个年龄段的成熟之美。但细看便知年龄不大。
只因那双迷茫的眼,浑身还有股子未被风尘艳气浸染的稚气,想来崔老爷是看上了她身上这股稚嫩之气。
“姑娘,换好了吗?”
虞秋水刚要说好了,余光瞥见镜中自己头上的发簪,眸光一闪,扬声道:“好了。”
婢女进来,将她破旧的衣裳带走,把门关上,叫小厮看紧。
她独坐在窗台前,望着紧锁的窗户外飘落的雪,攥紧了手里的发簪。
逃不了,那就同归于尽。《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