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自己不会也不该强求她什么,至少不能耽误她高考。可是他真的很真心的喜欢她。
康妙祎将近两周没有见到过前任。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数字减得太快了,幸好她最大的天赋点是专注,目标以外的事情很少能干扰到她。
三月誓师大会过后,几乎每天都在大小考,其中一次最大规模的多校联考,藤澜组织了走班考试。
康妙祎挨到最后进了一班。
刚落座,有人比她还迟。
抬眼跟蒋昱存对视一瞬,两人都默契移开视线。
保送的那两个没来,某些出国的也不来了,蒋昱存顺位坐第一排第一个。
康妙祎在第七的位置,跟他同排,隔了条过道。
新鲜出炉的卷纸仙气飘飘,散着木料尸骨未寒的热息。广播里播到第二段英语听力,有段疑似暧昧内容,男声带感,隔壁场内哇声一片。
康妙祎撑着下巴,习惯转笔。她做听力不会听一问写一问,卷子到手先把题干问题和选项扫一遍,大致猜出有可能会问什么问题,将一些明显字眼如“where”“when”圈出。播第一遍时专注听全部内容,在心内进行同步翻译,答案基本没跑,不用听第二遍,用二播的空档直接预看最后两道难度大点的听力。
长段对话有时需要听第二遍,着重搞清遗漏的细节点。
最后一题的听力第二遍刚播完,她已经把b篇阅读理解做完。
整张卷写完还剩半个多小时,实在太无聊,她只好打瞌睡,巡视的老莫走进来,晃过走道,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一栗子。
康妙祎惊醒,坐正了检查卷面。烦死了,交也不让交,睡也不让睡,卷子都被她翻来覆去看出重影了,实在是找不出一个错误嘛。她觉得自己能考满分来着。
周围有人写完了在那抠头皮;还有坐那东张西望的,窗外路过老师就紧紧目送他,路过一只麻雀也要深情盯很久。
康妙祎执着不看蒋昱存,抽出几秒猜测,他可能挎着个脸。但是她能感到自己被一道偶尔投来的视线粘附。
他本就没必要回校,耗在这里把除作文以外的题目写完,剩下的时间用来看康妙祎。只是偶尔不经意瞥一眼,“偶尔”的频次有点高了而已。
他维持着冷漠姿态,看上去更像是为了扰乱局域空气,给她造成一点不爽快,或者心湖波动。
康妙祎确有心幅波动,波动高峰在出分以后。
1465分,单科年级第一,作文扣两分,听力错一个。错的那个听力居然是第一大题,她刚好走神了,又只播一遍。符秋气死了,把她批了一顿。
批完奖励两百块,康妙祎拿着现金请虞兰吃食堂。
又遇见蒋昱存,这次应当纯属缘分,他抬头愣了一下,被朋友拉走。
两人谈得暗戳戳,分得也悄无声息。但校内有部分人不知从哪得知他两在谈的八卦,却不知已分手的结局,瞧见莫须有的情境,投来兴致高昂的打量与私语。
吃完眼珠子丰盛的午餐,虞兰倒掉剩菜,把餐盘放角落的传送带上,盘子缓缓送进橱窗里,她回身跟上康妙祎,缓声问出憋了很久的问题:
“不可惜吗?”
“你说的是他的人还是钱还是感情?”
虞兰开玩笑:“都有,主要是万贯家财。”
康妙祎说:“这算什么,我有钱我也能豪掷千金泡妹。”
“你简直是铁石心肠,这种心态,康妙一,你将来必成大事。”
“借你吉言。”过了一会儿,康妙祎补充说,“其实也有一点难过,感觉像失去了一个很熟悉的朋友。”
如果让蒋昱存听到这话,也许会迅速反问她:“你跟朋友亲嘴?”
周遭喧嚷,蒋昱存不能听见她的话。眼看着这盘被炖得软烂的土豆,挑着筷子一夹,就破碎了,好像他的心,遇见她之后,变成易碎品。可康妙祎从来学不会轻拿轻放。
春风远矣
四月悄悄来,学校的李子花凋败了,原本簪满一冠的丰满骨朵儿,遥望如同白色烟云,现在空留一树绿叶子日渐消瘦。
等到黑板上高考倒计时的数字变成“29”的时候,钟黎才回校参加最后一轮文化课复习。
天气渐热,高三为强健体魄天天跑操,康妙祎觉着有自己的节奏,每跑五圈就岔出队伍,蹲跑道外,看似系鞋带,实则偷懒。钟黎穿个玛丽珍小皮鞋,没有鞋带也假装系鞋带,躲康妙祎身边,低头虚空打蝴蝶结,问她为什么非得跟蒋昱存分开。
“太多理由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甚至算不上理由的理由,比如我对他只有喜欢,五六分吧,不足以让我奋不顾身搞私奔那套,我也没有做好跟他长期生活的准备。再比如我想靠自己独立,经济独立能带来价值感和尊严。要是我真跟他出国了,人生地不熟,我又没钱,得完全依赖他,我绝对不要被这种——被这种不对等的关系规训,主动选择被供养算情趣,被迫寄生别人是病态的。”
钟黎点点头,望望主席台上巡视的领导,低头扯来两根人造草丝,捏在手里继续打结:“其实异国恋——我看他那态度,指不定三天两头打飞的来见你。”
“我最近没空啊,以后也不一定有空,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必要黏一起,提前戒断挺好。”
“行,说不过你,老莫来了,赶紧跟队。”
跑操进行曲吵完,虞兰说等下饭点要请两人吃二号食堂新开的盖饭,吃饱了搞点酸奶喝喝,胃撑满了,脑子开始晕眩。
下午做梦梦见数学老师在讲复合函数,虞兰惊醒发现真的是在上课。班任打窗外巡逻而过,停步,严肃盯着她。虞兰五秒十个假动作,用拿笔的手撑在额角挡脸,等下课铃一响,熟练摸出咖啡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