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真的。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陈卿月唇角微勾,一本正经地说。
“你要骗我,你就是小狗。知道吗?”沈笑笑戳戳他,威胁道:“小狗小狗小狗。”
一会是马儿,一会是小狗,他就不能做个人吗?陈卿月在心里摇摇头,嘴上却道:“沈笑笑你想想,我骗你做什么?”
沈笑笑想了一会,瘪了瘪嘴,还是妥协了:“那我们还是去医馆吧。”
这个时辰祖母可能还在休息。陈卿月不欲惊动他人,便带着沈笑笑抄近道,从后门绕进了施家宅子。
虽说两家是邻居,时常往来,但沈笑笑每次来都是走正门,最多在正屋坐一会便告辞离开了,这还是头一回进他家的后院。她家又没有院子,于是她搂着陈卿月的脖子非常新奇地探头瞅来瞅去。
施宅的后院不大,但是布置的十分雅致。一方鱼塘,红色黄色的小锦鲤在清蓝蓝的水里欢快游动,绿植不多,靠窗一丛绿油油的芭蕉迎风招展,煞是清凉好看。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陈卿月把沈笑笑放在廊下的阴凉处坐下。似乎怕她无聊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陈卿月进屋抓了一盒鱼食递给她。
“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喂池塘里的鱼玩,我一会就来。”
“知道了知道了。”沈笑笑脚疼的厉害,眼下除了坐在这吹吹风逗逗鱼儿,她就是想蹦跶找点事也蹦跶不动啊。
鱼食一抛,池塘里的鱼儿摇着尾巴争先恐后地游过来吃食。舀了几勺鱼食,沈笑笑便没了耐心,她哐哐把一盒子鱼食全数撒进池塘里,水波涟涟,一旁的窗子半开着,屋里人说话的声音顺着风隐隐传来。
“把这些信件都拿去烧了吧。”
沈笑笑耳朵动了动,她听出这是施阿婆的声音。
施宅里就那么几个人,接下来说话的那个女子想必就是施阿婆身边那位使女了。
“太太,咱们这么做真的好么?”那使女道:“这件事若是被月哥儿知道了,恐怕不是太好……”
“锦儿,你怕什么?”施阿婆说,“眼下家中就你我二人。你不说,我不说,那哥儿怎么会知道此事?何况我这样做,又何尝不是为了哥儿好。这些信就是寄去了,他们也不会看的。”
屋里。
锦儿依言取了烛台,将手中那一沓信件尽数烧了,又叹道:“哥儿这件事上,姑爷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说也是自己亲生骨肉。哪有就这样不闻不问的。”
施老太太垂眸摸着手腕上的镯子,口中啐道:“姑爷?衣冠禽兽!杀妻害子的畜生,凭他也配被称一声姑爷?”
“当年我的茜姐儿死的时候,我就怀疑是他和那小蹄子动了甚么手脚——茜姐儿不是那等体弱病多的姑娘,那时又正值年富力强的时候。她第一胎生月哥儿时在我这养着都好好的。怎么好端端的人,回到他们陈家去才过了不到两年就突然小产死了?”
触及往事,施阿婆不忍哽咽出声。
“当年我想着他们陈家是诗礼人家。亲家公是个人物,夫妻相敬如宾,人品学识都没话说,他那儿子陈相因虽不及他,可瞧着也是一表人才的。茜姐儿起初不愿远嫁,是我执意劝她说这样的好姻缘提着灯笼都难找……她是听了我的话才点头的。谁知道,谁知道!她该是怨我的,不,一定是怨我的!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当年那般一意孤行——”
锦儿忙帮着老太太拍背顺气,又道:“姐儿这事说起来的确蹊跷得很。只是姐儿死后还没两日就匆匆下葬了,那边又都是他们陈家的人,一个个的口风紧得很,咱们也拿不出证据来。”
“茜姐儿那事上咱们是没有证据,聋子打翻了哑巴的油似的说不清楚。可如今,就从月哥儿这事上你还看不出来吗?”
施老太太照着手边的软枕狠狠捶了两拳。
“有其父必有其子。那老贼和那小蹄子下的崽也不是什么好货!那小畜生才七岁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拿刀子扎他兄长写字的右手。你信他不是故意的?我可不信!更可气分明受伤的是月哥儿,可他老子和后娘却一味袒护着那小的,连个像样的郎中都不请哥儿,还说什么小孩子打打闹闹,家丑不可外扬,好像这事是月哥儿的不是一样。你瞧瞧月哥儿的右手都成什么样子了!若不是我托人带郎中强闯进去,他怕是要把月哥儿也磋磨死了才肯罢休了!”
锦儿端了杯茶递给老太太,温声安慰道:“好在您已经设计把月哥儿从西州接过来了。月哥儿在咱们这里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施老太太苦笑:“我都这把年纪的人了。还能护得了他几年呢?若陈家的人强使他回去,我一个老太太又能有什么办法?何况月哥儿那孩子嘴上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还是想回去的。那里千不好万不好,毕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太太何须这般悲观?如今陈家又不只哥儿一个儿子,他们满眼都是那小金蛋,哪里又会想得起月哥儿来了。”锦儿道:“太太且安心吧,哥儿眼下只是还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孩子嘛,过上一段日子适应了自然就会好了。”
施阿婆道:“若能如你所说倒是最好的了。”
“不过,这事还是早些和哥儿说清楚的好罢?以免,”锦儿顿了顿,“哥儿还对那边……心存念想。”
施阿婆沉默良久。
“锦儿,你是要我告诉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他所敬重的父亲和继母很可能是害死他母亲的凶手,告诉他他的父亲不要他。甚至打算看着他去死吗?”